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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将压在周琅身上的千叶拽开。 千叶一下子没有防备,被生生扯开,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阿七坐到床榻上,将周琅被掀到大腿根的衣裳放下去,又扶着周琅的肩膀,扯着他的衣裳将他紧紧包裹住。 “好热——”周琅喃喃。 阿七这才看出周琅此刻的古怪,他转过头,盯着神情阴鸷的千叶,“你对公子做了什么?” 千叶在出门的时候,已经在阿七平日里喝的茶水里放了些安眠的药物,本来已经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 周琅身上的热汗沾到了阿七手上,阿七回过头看周琅,看他面颊愈红,惊怒万分,“你下了药?!” 千叶并不否认。 阿七将周琅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 “你要带他去哪?”千叶拦在他身前。 “让开!”阿七抱着周琅,才觉得他身上皮肤烫的吓人。 “你带他出去也没用,军营里没有女人。”千叶说,“况且我只是碰一碰他,明日起来——不会叫他发现的。” 阿七却执拗,“让开!” 千叶见说不通,想要将阿七拦在房里,没想到门外又绕出一个千河来。 “你也要拦我?” 千河闻着声音而来,看到阿七和千叶对峙,又看周琅这副情态,睨了千叶一眼,“你做的太过了。” “我做的,不是你们想做却不敢做的?”千叶没想到千河也会过来,超出预料的事让他说出的话都带了几分尖刻的讽刺。 千河却不回答,将千叶拦住,千叶与他动起手来。 阿七抱着周琅去马厩牵马,周琅被阿七抱着,外面的凉风拂在脸上,那混沌的神智就清明了一些。 阿七看周琅睁开眼,就同他解释,“公子我带你去城镇上,城镇上有女子——你且忍一忍。” 月光寡淡,马厩里的马被阿七牵出来,还打着响鼻。 周琅隐隐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东西,才有了这压不住的燥热,他本来也是如此打算的,但被阿七抱在怀里,莫名的就想到了那天令狐柔压在他身上时落在他脸上的泪…… 如今他与令狐柔有百里之遥,令狐柔又在府中禁足,断不可能追到这里来。 只是,只是…… 那些女子厮混的事仿佛都变成了过往,他从前风流快活左拥右抱的时候,心中从未有过半点愧怍。他如今已经决意与令狐柔和离,再回临安的时候就可恢复自由身,但他想到令狐柔临行时候落在他脸上的那滴泪,就觉得自己真的成了那面目可憎的负心人。 阿七翻身上马。 怀里的周琅却忽然揪住他的袖子。 阿七低下头,看周琅被那燥热逼的满脸通红,“不去了,不去了。” “公子……” “去准备一桶冷水。” 第41章 周郎顾(41) 阿七从井里打上来了一桶冷水,周琅伏在那木桶旁边,伸手掬水浇在脸上,那井水冰冷刺骨,沾上皮肤也只能带来片刻的清明。 一桶冷水从头浇了下来,周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站在周琅身后的阿七忍不住叫了一声,“公子——” 周琅将空掉的木桶推到一边,“再去打一桶过来。” 阿七又打了一桶水过来,周琅捧着水桶又从头淋到了脚。 只是这一回,他牙关都冻的瑟瑟发抖。 周琅的脸本来是烧红了,现在浇了两桶刺骨的井水下去,那红褪去了一些,抿着的嘴唇冻的发白。 “公子,你再淋下去就要病了。”阿七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将倒空的水桶踢到了一边。 周琅坐在青石板上,全身湿透,嘴巴里吐出来蒙蒙一团白雾。 阿七扶住他的肩膀,周琅冰凉的湿发粘在他的手背上,冷到他心里去了,“我们回去吧。” 被冷水压下去的燥热很快又涌了上来,他冻的瑟瑟发抖都不能平复这来势汹汹的燥热感。 阿七的胳膊被周琅抓住,牙关颤抖的周琅抬起头来,“我好热——”他看到面前的人是阿七,又反复的叫他,“阿七,我好热。” 周琅冻的发抖,面颊上却有病态的红晕。 阿七将他抱了起来,周琅又去揪他衣襟,一双眼似开还闭,湿透的头发覆在面颊上,更显他此刻楚楚的姿态。 阿七已经做好了替周琅寻个女人来的打算,没想到周琅缩在他的怀中,手臂探进了自己下身的衣摆中。周琅侧着脸靠在他的胸前,睫羽上沾着的水珠微微颤动。 炽热的气息里混杂了一丝甘甜的味道。 阿七知道周琅在做什么。 周琅口中吐出的气流好似要侵透他的衣裳,侵入到他的血肉里去。 水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明明不该看的,阿七望着怀中眉宇紧蹙的周琅,却偏偏又移不开视线。 周琅的手肘轻轻的磨蹭着阿七的胸口,似有若无,好似在撩拨他。 呼吸愈发沉浊。 阿七抱着周琅的手收紧一些,周琅半个身子都缩进了他的怀中。月亮已经升到高处,从阿七的背后印了一道影子在地上,周琅悬在半空中的脚尖忽然绷紧,难耐的低吟化作了急促的喘息。 手臂从衣摆里滑落出来,白皙的五指上沾上了稀薄的浊液。 身上的灼热消除之后,那侵入骨髓的寒气就蔓延开了。周琅软倒在阿七的怀里,无意识的喃喃,“冷……” 阿七心里一抖,不敢在耽搁,抱着周琅回院子去了。 房间里,千河跟千叶已经分出了胜负,只是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屋子里的桌椅也乱作了一团。 阿七抱着周琅去而复返,千叶稍微一动作,千河扣在他肩膀上的手就开始用力。 阿七此时哪里能注意这两人,他将周琅抱进来,向放在床上,但一摸他衣服湿透,放到床上只怕更冷,他就将周琅压在桌子上,将他身上湿透的衣服剥下来。 周琅现在已经有些混沌了,阿七去解他腰带,他还本能的去推拒,只是阿七的力气实在是大,他倒在桌上,推了几回都没有将他推开。 千河也看到了周琅此刻的冻的发抖的模样,放开了千叶,在阿七给周琅解衣裳的时候,将卷在箱子里的白熊皮抱出来,阿七将周琅上身的衣服剥完,千河就展开白熊皮将周琅整个包裹进去 “冷……”周琅还在喊冷。 那井水冰冷刺骨,晚上又有风,阿七将他抱回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冻的不行了。现在披上白熊皮,也没有缓过来。 千河也摸到了周琅冰凉的手臂,白熊皮虽然保暖,但周琅现在全身上下一点暖意也没有也于事无补,听着周琅喊冷,他就将自己的衣裳解开,将还带着体温的衣服从前面将周琅拢住。周琅得了他的衣裳,才终于不喊冷了。 阿七这时才能专心去解周琅下身的衣裳,因为周琅方才的推拒,他的腰带阿七迟迟都没有解开,现在得了空,蹲下去解周琅的腰带,周琅下身觉得冷,挂在桌子边上的双腿就蜷缩了起来,阿七将他身上的湿衣服褪干净,周琅光裸的双腿就跟着缩进了白熊皮里。只是因为他现在仰面躺着的姿势,宽大的白熊皮并不能将他完全包裹住,在下面露出他踩在桌子上的脚趾来。 这时候阿七才将他拦腰抱到床榻上去。 周琅倒到床榻上,千河又将被子捡起来,给他盖上。 身后的千叶默然不语的看着。 将周琅安置好,阿七才转过身来看千叶。 千叶脸上有伤,鼻梁那里破了一块,他被千河打的不轻,嘴巴里都含着血腥气。 阿七逼近一步,往日温吞的脸上露出可以称之为冰冷的神色,他和千叶对视片刻,而后突然出手,一拳砸在了千叶脸上。 “你!”千叶捂着脸上的伤口往后退了一步。但是阿七步步紧逼,千叶的腰还没直起来,他就一脚当着千叶的小腹踹了过去。 千叶方才和千河打,已经耗费了不少气力,现在面对阿七,只能步步后退。 阿七却连他后退的机会都不给他,在千叶吃痛捂着小腹的时候,他又揪着千叶的头发将他的头按在了门板上。 千叶脸上的伤口淌出血来,“你疯了?!” 阿七又揪着他的头发往门板上撞了一下。 千叶骂了一句粗话,正要还手,千河又按着他的头,将他从房间里拽了出去。 阿七随即跟了出来,还小心翼翼的将门带上。 一出来,千叶也不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了,“你们倒是串通到了一起。” 阿七刚才在屋子里还是怕吵到周琅,现在出来,原来是要斥责千叶,但听他这丝毫不认错的口气,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枉费。 千叶最看不惯的就是阿七,见他现在不说话,他抚着闷痛的胸口,啐出一口血水来,“你不是要去给他找女人吗?是走到一半,自己先忍不住了替他解了药性。怎么,你是用手,还是用口,或是……” “龌龊!”阿七与千叶在将军府还有过一段交情,却不知为何现在出来了,他却变成了这样。 千叶看周琅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并没有碰过女人,但那药性确实是解了,如今心中一处酸胀逼得他说出许多不该说的话来,“你别捡了便宜还卖乖!” 阿七正要与他争执,千河却拦了他一下,道,“今夜的事,等公子醒了再定夺。” 千叶的手忽然收紧,本来他今夜不会碰周琅,他只想亲近他一些,想着等明日,周琅也只当一场无痕春梦,却不想被这两人横加干预。 他又看千河,“怎么——你要帮他?” 千河沉静的眸抬了起来,“我只帮公子。” 千叶听了,笑出声来,“你以为,你与我有什么不同?” 阿七并不懂那话中意思,只当千叶是在污蔑千河。 没想到一旁千河听闻,也坦然承认,“我确实心悦公子。” 若不是心悦,怎么会从临安一直追到这里? 听到千河如此坦然,阿七神情都跟着一滞。 “我与你也没有什么不同。”千河道,“明知道碰不得他,却还是觊觎。” 阿七转头看千河,见他脸上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来。 “但是做奴才,始终要守着自己的本分。” “本分?”千叶却守不住本分,“他也不过是商贾之子,论身份,又高我到了哪里?” 千河,“既然你是如此想的,那么我多说也无益。” 这一夜不欢而散。 阿七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周琅一夜,第二天周琅却还是发了烧,缩在被子里有气无力的哼哼。 阿七看到他醒了,凑过去问,“公子醒了?要吃些什么吗?” 周琅嘴唇泛白,“不吃。” “公子额头烫的很,我已经找了军医,军医过会就来了。”阿七说。 周琅‘嗯’了一声,“昨晚……” 一提到昨晚的事,阿七脸色也微变。 周琅只记得一半,是自己喝了千叶送过来的汤之后,失了态,后面自己冲了冷水,才堪堪纾解一些,现在想起来,那汤里肯定有古怪。只是,不下毒药,却像是下了……春药? “千叶呢?” 阿七听到周琅问千叶,就知道周琅还记得昨晚的事,“他在柴房里。” “柴房?” “昨晚公子……”阿七抬头看了周琅一眼,没有说下去,“千河就将他关到柴房里去了。” “阿七。”周琅忽然叫了一声。 “公子。” “你说千叶是不是要害我?”周琅与千叶关系向来不和睦。 阿七还想着该怎么向周琅解释那春药的事,听到周琅如此说,忽然就愣住了。 “我待他不好,所以他就寻个机会,想要害我。”好像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的通。 阿七望着周琅思索的模样,要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昨晚他下了春药,是存心想让我出丑。”周琅想到了军营里没有女人,自己昨夜恳切千叶替他寻个女人来,千叶就在一旁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不为所动,想来是在报复从前他百般刁难的事。 阿七听着周琅说完了,才问了一声,“公子是这么想的?” 周琅一番推论,自己心中已经笃信八分。 他确实刁难过千叶,如今千叶借此事报复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那公子决定如何处置他?”阿七看周琅并未察觉,自己也就不去点破了。 千叶已经害了他一回,肯定不能再留在身边,不然以后,怕就不是来看他出丑,而是来要他的命了。但那千叶是令狐柔的人,这一层关系周琅又要忌惮。他想了片刻,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拨些银两,打发他回临安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叮——你的好友弯-令狐胤即将上线 叮——你的好友弯-谢萦怀即将上线 叮——你的好友暂时直-南凤辞即将上线 周琅:(惊恐)一言不合修罗场人干事儿?! 第42章 周郎顾(42) “公子,千叶跑了。”阿七按照周琅的意思,拿了些银钱去给千叶,去了柴房一看,柴房里只有一堆割断的绳子,绑着的千叶不翼而飞。 周琅正在喝药,听到阿七的话,被呛得拼命咳嗽,端着碗的千河拍他后背帮他顺气。 千叶会跑,也是在千河的预料之中,毕竟以下犯上这样的事,被追究了搭上性命也不稀奇。 “他跑去了哪里?”周琅问。 阿七,“奴才方才去找的时候,听到有个巡逻的人说,天亮时分,有个奴才打了采买的名义出城了。那人——应该就是千叶无疑。” 周琅听到千叶是跑出了城,心里安稳了一些。他想将千叶打发走,也是怕千叶留在身边害他,如今他自己跑了,也省的他追究的功夫。 阿七看周琅沉思的模样,就提议道,“公子,要不要奴才禀明将军,派人去将他抓回来?” “不必了。” “那……” 周琅也有思量,“昨晚的事,就此作罢。” 阿七心中有忧虑,千叶的脾气,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令狐胤不知道是从哪得来了周琅染病的消息,还亲自过来探望,周琅听说令狐胤前来,准备起身相迎,令狐胤见他脸色苍白,就不让他起身,“不必起来,你身体不舒服,就躺着吧。” 周琅吃了药已经好了许多,但是军医叮嘱受了风寒就不要见风,所以千河阿七两个就将屋子里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也不让周琅出去。周琅平日本来就无聊,现在连床也不能下,就只能躺在床上翻那已经看过许多遍的兵书。 外面还是正午,房间里却因为周琅在床上看书点着蜡烛。 “听军医说你受了风寒。”令狐胤说。 “只是小病,没想到还惊动了哥哥亲自过来。”周琅扶着床榻坐起来了一些。 令狐胤走到床边,“这样的天气,也不是太冷,怎么还染了风寒?” 周琅自然不能说自己是被下了药,半夜冲了冷水所致,“昨晚在院子里看书看得睡着了,今早起来就病了。” “哦?看的什么书?”令狐胤看周琅手边还有一本书。 周琅合上书递给令狐胤,令狐胤只看了一眼书名,“你想学兵法?” 周琅只是太无聊了,“只是平日里空闲的时间多了,翻到了这一本而已。” 令狐胤心思玲珑,自然听的出周琅话中的意思。周琅是个文人,不好在军营里走动,终日呆在院子里,自然无聊的很。但这里又确实没有什么消遣的地方,消遣的玩意,唯一临近的城镇都还相隔甚远,他习惯了这样枯燥的生活,周琅却没有。 “军中日子清苦,苦了你了。” 周琅一笑,“哥哥怎么说这样的话,军营里的男儿保家卫国,我钦佩的很,只是我自己却是个没什么用的文人,整日在房中荒废。” “你竟是这样想的?”令狐胤见周琅目光真切,心中一动。 周琅一下没明白令狐胤的意思。 “朝中重文轻武,许多文人看不上军中士卒。”令狐胤说到这里,心里也是泛出苦涩来,“虽我父亲戎马半生,为帝王鞠躬尽瘁,却也直到他老了,战乱四起,他才得到了重用。今日却听你说,心有钦佩——” 周琅虽然是个文人,却和那些眼界困在这个世界的迂腐书生不同,“那些文人说到底也是死读圣贤书,哪里知道民生疾苦这样的事。武将在外舍生忘死,平寇拨乱,我自然钦佩。” 令狐胤望着周琅,久久不言。 周琅被令狐胤看的错开目光,“哥哥望着我做什么?” 令狐胤忽然扬唇一笑,“周公子……”他平日里都是叫的周公子,今天却觉得太生疏,“从前叫起来不觉得,今日一听,你叫我哥哥,我叫你周公子,实在是生疏的很。” 周琅没想到令狐胤会忽然纠结称呼的问题。 “以后我就叫你一声周弟。” 周琅叫令狐胤哥哥,是因为他是令狐柔的兄长,但这令狐胤忽然改口叫他周弟,他听在耳朵里却隐隐有几分不自在。 令狐胤坐了下来,替周琅将身上的被子掖好,“周弟好好养病,等你好些了,我就带你在军营里好好转转。” 周琅困在院子里大半个月了,早就呆腻了,但他又不敢自己随便在军营里走动,怕闯出什么祸事,听令狐胤所说,眼中就亮了几分。 令狐胤从前就觉得周琅才华斐然,却不想他还有这样的见识,方才字字句句都说进了他的心里。 朝中重文轻武风气从前就有了,只听说前朝有武将叛乱的事,所以皇上亲近文臣,疏远武将,他父亲一生为皇上鞠躬尽瘁,最后在上阵杀敌之时,妻子却被皇上宠幸的文臣谋害,后来皇上还一味包庇宠臣,实在是令人心寒。 周琅却不知道这桩往事的隐情,他还想着终于能出去走动,脸上的笑意掩藏不住,“我明日就能好。” 令狐胤看他眉眼都含着笑意,唇一弯就有倾倒人的艳色,那一日望着周琅眼睛时的醉意又从记忆里钻了出来,“不急。” “将军。”门口忽然传来长青的声音。 “何事?”令狐胤神色又恢复成了冷凝的模样。 “云藏回来了。” 令狐胤听到这一句话,脸上虽然没有动容之色,周琅却看到他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要是其他的事,令狐胤就留下来陪周琅吃顿饭了,但那云藏…… “哥哥有事就先去处理吧。” 令狐胤听周琅的话,面上冷意才淡了一些,“嗯,你好好休养。” 周琅应了一声,令狐胤就和长青一起离开了。 第二天,令狐胤果然又来了,周琅昨晚裹着白熊皮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果然好了许多,他今天起的早,令狐胤来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好了。令狐胤看他气色比昨日好上不少,就决定带他出去转转。 现在正是早起操练的时候,外面守夜的士兵已经到了换岗的时候,所以人并不多,周琅只上回迷路的时候逛过一回,许多地方都没来得及看,令狐胤带着他逛不说,还顺带着教他怎么认路。 修在边陲的城池城墙高且厚,并且回环曲着,周琅抬头看,有许多城墙上还修着箭塔哨岗一类。 令狐胤带他上了城墙,从高处望下去,周琅就没来由的想到固若金汤这个词来——在下面走的时候觉得回环曲折,找不到方向,从高处上望下去,却觉得那些城墙又是最好的防御工事,加上错落有致的箭塔哨岗,即使有敌人攻破城墙,退入城中的士兵也能很好的依据地势转守为攻。 周琅听令狐胤讲解,越发觉得令狐胤是不世的将才。 城墙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黄土,但周琅却在那黄土上看见了几个灵活窜动的影子。 令狐胤顺着周琅的目光望过去,“那是北狄国的斥候。” 那些人隔得太远,以至于周琅一眼望过去分辨不出那是人还是什么。 “北狄的大军就驻扎在五十里之外的夜狼山下。”令狐胤道。 周琅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势,却知道五十里相隔并不远。 北狄国被称作蛮夷,就是因为他们不受教化,每年七八月份,牧草长势最好的时候,他们都要借着强壮的骑兵过来掳掠一番。边陲原来也有许多城镇,但因为北狄连年进犯,许多城就成了空城,埋在了黄沙下面。近几年北狄新皇登基,野心膨胀,进犯的就越来越频繁。皇上不堪其扰,才修了城墙令令狐父子镇守边陲。只是近来国中有饥荒流民作乱,令狐胤的父亲就被抽调过去平内乱了。 “要打仗了是吗?”周琅虽然生在安逸的临安,却也知道那北狄蛮夷的凶狠,传言他们所到之处,都会下令屠城,妇孺亦不能幸免。 令狐胤点头,“等过些时候,他们的马匹肥壮起来的时候,就要来了。” 周琅在来的时候就知道可能会打仗,只是他安逸了半月,就觉得那战场离他很远。 “拿弓箭来。”令狐胤盯着城下那窜动的黑影。 城墙上驻守的士兵就捧了一张弓过来。 周琅看令狐胤拉弓引箭,心里一惊。那城下晃动的黑影离他们约莫有半里地,并且他们还身手敏捷,每次都挑土丘躲。 令狐胤视线忽然一凝。 箭矢破空声传来,远处从土丘后探出头的斥候被一箭洞穿颅脑,倒在地上不动了,和他一起的几个斥候弓着身子往来时的方向跑。 令狐胤收了弓箭,递给城墙上的士兵。 周琅都看呆了,“哥哥这箭法比百步穿杨厉害多了。” 令狐胤听到周琅的夸赞,弯了弯唇,“城墙上风大,我们下去吧,带你去别处看看。” 周琅点了点头,跟着令狐胤下去了。 他们在城墙上已经呆了半个时辰,下来的时候,城中已经有了许多巡逻的士兵。那些士兵见到令狐胤,都会过来行礼,令狐胤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 “看来哥哥在军中很有威信。”周琅跟令狐胤走了一路,看到每个行礼的士兵待令狐胤都是恭敬万分。 令狐胤道,“将军若是在军中没有威信,怎么打仗?” 周琅想说的却不是这个,“威信可以是别人怕你,也可以是别人敬你。” “那你说,他们是怕我,还是敬我?”令狐胤停下脚步。 周琅一笑,那桃花眼里就透出几分狡黠,“又敬又怕。” 令狐胤,“那你是敬我还是怕我?” 周琅和令狐胤聊了一路,都轻松的很,现在听令狐胤问的这一句,将从前在女人面前的油腔滑调拿了出来,“我仰慕你。” 他用一种近乎玩笑或者就是玩笑的口吻将这句话说出来,目光澄澈的又好像他说的肺腑之言。 令狐胤在那一瞬间,听到自己胸腔里突兀的,仿佛已经能被旁人听到的心跳。 第43章 周郎顾(43)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演武场的南门。 演武场周琅已经来过一回,只是这一回换了一个门过来——上一回周琅是在人家背后看的,这一回则是站在众人身前。 督军今日在训话,下面听着的新兵一个个都神情严肃,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这是演武场,新入伍的新兵会先在这里操练三个月。”令狐胤不知道周琅已经来过一回,还在同他解释, 周琅听到三个月的限期,问,“那三个月之后呢?” “军中会有一次考核,考核过的,往后就是去演武厅。”令狐胤道。 周琅听令狐胤说,也约莫能猜出去演武厅就是身份有所提升。 两人在这里交谈,却引起了演武场上新兵的注意——在军营里,没有比令狐胤更惹眼的了。 场上讲话的督军听到了下面人的窃窃私语,也察觉有异,转头一看,正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令狐胤,脸色微变就要跪下行礼,“将军——” “不必多礼。”令狐胤虚扶一下,“韩督军继续吧。” 韩琦听了令狐胤所说,就站起来,继续教导下面的新军,只是总有人的目光要飘到令狐胤这里来。 “你看,你在这里,他们都无心听讲了。”周琅只当是令狐胤太惹眼,才引来了各色的目光。 令狐胤听周琅所说,走到韩督军的面前,周琅跟在令狐胤的身后。 等到韩督军讲完,令狐胤忽然问面前的一个新兵,“方才韩督军讲了什么?” “督军说,我们要严加训练,不可延误。”那被问道的新军道。 周琅也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了,那督军讲了好一会儿,总结起来好像也确实只这几个字。 “为什么要严加训练?”令狐胤又问。 “外有蛮夷之兵,不可松懈!”那人挺直了脊背。 令狐胤不常来演武场上,所以他忽然到来,场上许多新兵就紧张了一些。被他问话的那个新兵,紧张的最厉害,令狐胤问了他两个问题,他的脊背挺的笔直,额上还出了汗。 周琅看了想笑,但是想着此刻笑了不尊重人,就只忍着抿出一个笑痕来。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令狐胤言语中有了几分赞许。 那新兵见一个白衣的公子冲他笑了笑,一下呆在了那里,令狐胤问他的问题他一下没有听见。 “吉昌,将军问你话你为何不答!”韩督军在一旁催促。 那叫吉昌的新兵这才回过神,目光落到令狐胤身上,他哪里知道令狐胤问了什么,但见令狐胤望着他,也只仓促低头回答了一句,“我,我不知道……” 令狐胤先是微怔,而后笑出声,演武场上也顿起哄笑之声。 那叫吉昌的新兵脸色涨的通红。 令狐胤止了笑,又问一声,“我问你叫什么。” 那叫吉昌的口舌都有些讷讷,“我,属下……属下叫吉昌。” 令狐胤拍拍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吉昌等到令狐胤走过去了才抬起头,却见那白衣的公子也望着他——眼儿里仿佛藏着层层的水光。 他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 周琅只是觉得他有趣,所以才站着多看了两眼,看那令狐胤走了,就舍下吉昌跟了过去。 令狐胤又问第三排站着的另一个新军,“方才韩督军的倒数第二句话是什么?” 那新兵没想到令狐胤会换成这么个问题,被问的愣到了那里。旁边的人又不敢提醒他,他站在那都出了一头的冷汗。 周琅看着可怜的很,就好像自己从前在私塾里被先生揪起来背四书五经的模样一样。于是他站在令狐胤身后,向那新军比了嘴形。 没想到那新军一下子盯着周琅发了呆,令狐胤不回头也知道是周琅在背后做了怪。 “不许提醒他。”他的话说出来,却没有半点责怪的味道。 周琅就不敢做小动作了。 那新军站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了,就伏身告罪,“将军,属下记不起来了。” “周弟,你告诉他。”令狐胤这才让周琅开口。 周琅好奇督军怎么训话,所以听的格外认真,“韩督军方才倒数第二句说的是,兵贵于精不贵于多。” “听见了吗。” 那被问到的新军连忙回答,“听到了!”他方才是看到了将军身后跟着一个人,但是不是士兵的打扮,就忍不住偷偷觑了几眼,才漏听了督军的训话。 “回去将这句话写二十遍挂在床头。”令狐胤说完又补充一句,“用左手写。” 军队里征来的新军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能认得几个大字都已是不易,更不消说动笔写下来,还是要用左手写,但是将军之命又不能违抗,那人就只能苦着脸应了下来。 令狐胤又往后走,周琅觉得这种仿佛先生抽查学生功课的问答很是有趣,就跟着令狐胤往下走。 那方才被罚写的人在令狐胤走了之后,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周琅。 令狐胤又一连抽问了几个人,就如同私塾里,离先生越远,功课越差的学生一样,到后面有人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了。 令狐胤面沉如水。 抽完最后一排,旁边的韩琦连忙告罪,“将军,是属下,治下无方,还请将军责罚!” 演武场上数千士兵连带着督军皆是冷汗涔涔,周琅却神态自若。 “与你无关。”令狐胤又望了一眼身后垂着头的一众新兵,“如今那北狄国就在五十里外虎视眈眈,你们却仍然不知道居安思危——韩督军同你们讲兵法,你们都听到哪里去了?” 令狐胤只是声音拔高了一些,那些新兵就忽然都跪了下来。 周琅吓了一跳。 “你们既然已投了军,就要知道军令如山这四个字的意思。” 话音落地,一旁的韩琦也跪了下来。 周琅看到众人都跪了下来,拎着衣摆也要跪下去。令狐胤却忽然伸手扶住他,“周弟,你跪什么?” 周琅,“……我看他们都跪了,我站着不太好。” 令狐胤本来是要发怒的,听了周琅这一句,那怒气就散了一半,但他还是同周琅说,“他们跪,是因为犯了错,周弟又没有犯错。” 周琅环顾了一眼四周,只见演武场上数千个黑压压的人头。 令狐胤扶着周琅双臂,见他神色不自然的很,手上就用了力。 跪在两人四周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但只看了一眼,见到令狐胤之后又将头扎的更低。 韩琦也觉得古怪——将军何时同人这么轻声细语过? 令狐胤本来是要处罚些人的,但是出了周琅这个无意识搅了局的,那脾气也发不出来了,让他韩琦从地上起来了。 “明日韩督军亲自抽查一遍,再记不住的,就罚绕着演武场负重跑五十圈。” “属下一定好好督促他们!”原以为一定会受到处罚的韩琦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天大的宽容,心里还生出了一种不真实之感。 周琅看到跪在地上的人陆陆续续起来了,那神态间的不自然才淡去了一些。 “我带周弟再去别处看看。”令狐胤说。 周琅应了一声,就跟令狐胤从北门走了。 北门临近令狐胤的住处,上回周琅就是从令狐胤的院子走到这演武场里来的,两人走了一会儿,果然又到了令狐胤的住处。 令狐胤带着周琅已经逛了许久,现在到了自己的院子外面,就带周琅进去喝茶歇息。 周琅进了院子,没有看到人,令狐胤带他进了房间,两人坐了一会,一个奴才就端了茶壶上来了。 这个人面生的很。周琅只在令狐胤的院子里见到过长青,所以遇到面生的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奴才长得是异邦人的相貌,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穿的绸衣裹在身上还有些紧绷,眼睛是蓝色的,只可惜瞎了一只。 蓝色?周琅又忽然想到了那天接风宴上遇到的那三个人,也是蓝色的眼珠。 令狐胤看到周琅在出神,就问了一句,“周弟在想什么?” 周琅回过神来,那奴才已经下去了,他听到令狐胤问他,就回到,“看刚才那个上茶的奴才,想到了一些事。” “云藏吗。” 周琅哪里知道那人叫什么,他只是有些好奇,“哥哥,军营里怎么有那么多番邦的人?” 令狐胤眸色忽然变的深沉,只因为他与周琅是并排坐的,所以周琅并没有觉得他神色有变,“周弟还见到过谁?” “上次接风宴上,看到了三个,今日看你那奴才是蓝眼珠,我才想起来。” “他们是军中招纳的一些降将。”令狐胤给周琅倒了一杯茶。 “北狄国的降将么?”周琅听人说过,北狄人因为茹毛饮血,都长着蓝色的眼珠。他自然不信这些,只是虹膜颜色不同而已。 “嗯。” “哥哥要小心些。”周琅忽然说。 令狐胤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为何?” “不知哥哥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周琅只是想提醒令狐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令狐胤端着茶的手忽然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到了他的手背上。 第44章 周郎顾(44) 跟令狐胤在军营里转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周琅就顺势留在令狐胤这里用膳。 令狐胤平日里都是一个人,饭菜也没有那么讲究,但今日周琅过来了,令狐胤也讲究了一回。但周琅病了一场,才缓过来,胃口不大好,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碗筷。 收了桌子,外面天色还尚早。 令狐胤看摆在一旁桌案上的棋子,“外面天色尚早,周弟来手谈一局?” 周琅想着现在回去也无事,就留下来和令狐胤下棋。 令狐胤在棋艺方面颇有造诣,两人下了几局,胜负参半。两人不是博弈,所以对胜负也不怎么看重。 “想不到周弟不仅文采出众,连棋艺也是一流。”令狐胤执黑子观面前棋局。 周琅落下白子,“从前陪谢小侯爷下多了,也学了些皮毛,不想今日让哥哥见笑了。” 令狐胤黑子随即落下,“谢小侯爷从前也是名满京都的才子,周弟能与他对弈,可见棋艺也是不凡。” “名满京都?”周琅是在临安与谢萦怀结识的,倒是不知道他还是个有名的才子。 “很久之前的事了,想来谢小侯爷也不是喜欢翻旧账的人。”令狐胤见周琅神色,就知道谢萦怀应当瞒了周琅不少事。 “不知道谢小侯爷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周琅认识谢萦怀的时候,那厮就是个寻常的浪荡子,成日流连在那迷津渡舞女的裙袂下,后来两人认识之后,周琅又想尽花样的带着谢萦怀玩乐,于是看起来就不成器的谢小侯爷就更不成器了。至于谢萦怀来临安之前是个什么模样,周琅一点也不知道。 令狐胤倒是已经很久没有去想从前的事了,“我与谢小侯爷算得上是年少相识,只记得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太子身边的伴读了。旁人提及他,都说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那个番邦的奴才进房间里来点灯。 周琅知道谢萦怀曾经住在宫中,但用谢萦怀自己的话来说,是因为王府中无人照拂他,所以他的姑妈将他接宫里照顾。 “当初因为谢小侯爷太过聪慧,皇上还说过,以后要将皇位传给他。虽然只是戏言,却也足以可见谢小侯爷是何等不凡的人物。”令狐胤抬起头,望着出神的周琅,“周弟,到你了。” 周琅这才惊醒,落下一子到棋盘上。 谢萦怀虽然是皇亲国戚,但毕竟不是皇帝的血脉,皇帝如果真的说过这句话,那么那些真正的皇子心里会作何感想呢? “我听人说过,周弟舞勺之年就考取了秀才。”令狐胤说。 周琅想了想,记起来了确实是有那么一桩事,“当时父亲敦促,就去考过一次。”后来周琅实在不愿走仕途,就没有继续考下去,只挂着一个秀才的头衔至今。 “周弟那样的年纪就能考取秀才,若是从仕为官,前途不可限量。”令狐胤说。 周琅摇头,“如今虽是重文轻武,但国家大事,确不是我这样的书生可以左右的。” “周弟何出此言?”令狐胤方才提到那样一桩往事,也是心底的好奇,周琅虽然是个公子,但经商毕竟是个低贱的行当,若是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后辈都能受到恩荫,“如今朝中蒙受圣宠的都是文官,那尚书令言烈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周琅自知之明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我腹有诗书万卷,但未上过战场,未参加过农耕,蒙得帝王圣宠封侯拜相又如何,你让我一个书生去指点将军如何领兵作战?让我一个书生去指点百姓如何栽秧种田?”人啊,始终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做不好落个误国的恶名,做的好落个忠臣之名还要提防皇帝是否想着功高震主,比起这无论好还是不好都累的要死要活的结局,还不如当个富家公子来的安逸自在。身份低贱没关系,他还有钱啊。 周琅这番话令狐胤这样的武将应该最有体会。 令狐胤从前是欣赏周琅的才华,如今又不得不钦慕他想的通透,“若是皇上能有周弟这样的思虑,如今也不至于内忧外患。” 内忧指的是流民起兵造反,外患指的是北狄虎视眈眈。 “我与哥哥相交这段时日,也看出了哥哥是个心怀天下的人。”漂亮的话周琅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眼下朝局如此,只盼望着往后的新君能开辟出一方新的天地吧。” 令狐胤现在等的,可不就是新君么?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太子又因为体弱被废了储君之位,眼下也只有二皇子与三皇子有问鼎皇位的能力。” 周琅对这些凤子龙孙之间的争斗实在毫无兴趣,若不是他正巧娶了令狐柔,这一辈子怕是都不会接触到这个层面上的东西,所以他听到令狐胤说,心里就有些抵触,刚好他看到棋盘上白子有机可乘,落下一子后笑道,“哥哥,你输了。” 令狐胤这才低头看棋盘,方才因为他走神,有几步棋子都下错了位置,现在周琅这一子落定,他已无转圜的余地,再有五子,胜负就能分出来了。 “我输了。” 周琅转头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了,屋子里点了烛火望出去,也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树木的树木的轮廓,“已经这么晚了啊。” 令狐胤也往外望了一眼,“周弟早些回去歇息吧。” 周琅实在不想回去,他院子里冷清的很,阿七那几个又是榆木脑袋,连乐子都找不到,还不如留在这里和令狐胤下棋。 令狐胤和周琅在一起呆了一天,也知道周琅平日里在院子里呆着多么无聊,“明日我带周弟去外面的城镇逛逛吧。” 周琅听令狐胤所说,还未来得及开心,就想起方才与令狐胤用膳的时候,长青过来同令狐胤说,今日军中还有什么事在等着他处理,于是脸上的笑痕就跟着淡了下去,“哥哥是个将军,有军务要处理,哪能天天陪我瞎逛呢。” “不碍事,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令狐胤像是在哄他。 “哥哥我又不是女子,需要你天天来陪我。”周琅听到令狐胤说话的口气忍不住想笑,“事有轻重缓急,等哥哥不忙的时候,我再来叨扰就是了。” 令狐胤听周琅这么说,心中便莫名的升起了一种怅茫的感觉,他更想周琅此时是笑着答应下来的。但周琅这话,却是最懂事理的。 周琅将棋盘上的白子收回到棋盘里,然后起身向令狐胤告辞,“哥哥,我先回去了。” “天色这么晚了,我让人送送你。”看到周琅走到门口,令狐胤才记得起身去送。 周琅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长青。” 一道影子忽然从外面的树冠中跳了下来,吓了周琅一跳,等那人走到近前,周琅才认出那是长青。 “你送周弟回去,路上小心一些。”令狐胤说。 长青看了周琅一眼,“是。” “周公子,走吧。”长青拿了灯笼,走到周琅面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周琅虽然还记恨着上次的事,但现在让他摸黑走回去,保不齐又会迷路,于是他就忍着脾气和长青一起走了。 周琅只想早早回去,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 长青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冷不丁的忽然开口,“周公子的身体好些了吗?” 周琅听长青忽然问出这么一句,马上警惕起来,“干嘛?” “听军医说,周公子染了风寒。”长青走在前面,灯笼里的光让他的影子落在了周琅的脚下。 “已经没有大碍了。”周琅语气生硬。 “周公子回去还是多喝些姜汤。”长青说,“我听周公子的声音还有些嘶哑,应该是还没有完全痊愈。” 周琅忽然脚下一顿。 长青走出一段距离,听到身后没有了脚步声,就拎着灯笼转过头来。 “你现在讨好我也是没有用的。”周琅说。 这回换做长青愣住了。 “哥哥待我好一些,你就换了态度。”周琅想长青忽然这样关切他,肯定是因为今日见令狐胤对他另眼相待,所以不敢再如从前那样欺负他,戏弄他,“怎么,怕我跟他告状,让他罚你?” 长青望着几步外周琅得意的神色,唇角又忍不住扬了起来。 怎么这样傻呢。 “你放心,我不是那样挟私报复的小人。”周琅看不清长青的神色,但他见长青沉默,就以为说中了他心里的事,于是他仿佛觉得自己拿捏住了面前人的软肋,“从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以后——” “长青但凭周公子差遣。” 就像上次下棋似的,他不在乎输赢。 周琅走到长青面前,微扬的下颌带几分年少的倨傲,“算你识趣。” 长青忽然想碰一碰眼前的人,但是他到最后也没有伸出手来,“公子若是无聊的话,可以来找长青下棋。” 比起和令狐胤下棋需要思索半天才可能取得胜利,周琅更喜欢和棋路耿直的长青下棋,于是他一口应了下来,“好啊。”但是他转念一想,长青是令狐胤的人,他哪里能天天往令狐胤的院子跑,“但是我怎么找你?” 长青从掌中翻出一个竹哨递给周琅。 “这是?” “以后周公子吹响这个,我就会过来。”长青说。 周琅在接的时候犹豫了。令狐胤的贴身侍卫,会这么容易的听他差遣? “还望周公子以后在将军面前为长青美言几句。”长青自然有应对周琅的说辞。 “那是自然。”周琅知道他是有所求的,装模作样一番之后才将他的竹哨接了下来。 长青在收手回袖的时候,手指似无意的滑过周琅温热的掌心,周琅只顾手中的竹哨,半点也没有察觉到他这是刻意的亲近。 第45章 周郎顾(45) “侯爷——侯爷——你听奴才的,别再往前走了!” “滚开!” “侯爷!前边儿就是打仗的地方了,你去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奴才就是死一万回也不够填您这条命啊!” 被拦着的人穿一身云纹的金白衣裳,头发一丝不苟的绾进发冠里,只奈何俊美的面上冷若冰霜。不是那谢萦怀是谁? “侯爷,侯爷!”拦人的也是个穿着体面的奴才,现在三步一跪的拦在谢萦怀面前,“您回去吧,奴才求您回去吧!” 谢萦怀也不复从前雅致风流的仪态,抬脚将面前那奴才踹的在地上滚了两圈。那奴才爬起来又要跪下,一柄细剑却递到了他脖子旁边,一下叫他脸色煞白。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谢萦怀手上那柄剑开起来一如人一般的秀气,那剑尖儿却挨上皮肤就划出一道血痕来。 那奴才倒在地上不敢再动。 “滚!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谢小侯爷现在的脾气着实的不好。 他从临安城赶过来,走的官路,却不知道现在这么多造反的流民,在路上被耽搁了许久,现在才终于赶到这里来,却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拦着他。 抵在脖颈上的剑收了回去,爬起来的奴才看着谢萦怀牵了匹马走了,捂着汩汩流血的脖子也不敢再拦。 谢小侯爷骑了快马,找城镇里的人问明了方向,就匆匆的赶过去了。 到傍晚的时候,谢小侯爷才总算是看见了那修筑在边陲上的城池,往城门赶去的时候,骑着的马突然被藏在黄沙里的马绊子削了前蹄,谢萦怀翻身从倒地的马上跳了下来。 周围的黄沙地上长着许多枯草,如今随着他马嘶倒地的声音,那枯草里忽然钻出了三四个蒙面的斥候,那斥候都长的高大异常,身上裹的毛皮都沾满了黄沙,只有手上的弯刀反射着干涸的血色。 谢萦怀弃了那花俏的折扇,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 他也不问来的人是谁,拔了长剑就糅身而上。 谢小侯爷武功不低,脾气更是不低,他这一路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几剑就将面前的斥候割断了喉咙。秋水一般的剑刃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谢萦怀一抖,那剑上的血就全部震落了。谢小侯爷将剑收起来,想要去牵那马,却看那马因为被削了前蹄,趴在地上已经要断气了。 谢萦怀只得弃了马,只身去了那城门下边。 城墙上有士兵巡逻,很快有人就发现了走到面前来的谢萦怀——谢萦怀在黄沙地里穿一身白衣裳,实在是惹眼的很。 城墙上的士兵已经搭弓引箭,指着城下站着的谢萦怀。 “城下是何人?” 谢萦怀从怀中摸出一方令鉴来,举起给城墙上守城的人看,“我乃邑宁侯谢萦怀,找令狐胤有事,速速开城门!” 听得下面那人自报家名,又见他报的出将军名姓,城墙上的守城军就道,“容我先去通禀将军。” 谢萦怀听到这一句话,就将令鉴收了回来。 一刻钟之后,城墙上指着谢萦怀的弓箭全部收了起来,城门打开,给谢萦怀让出一条通道来。 谢萦怀这一路风尘仆仆,就是白衣上沾着灰,那绝世的风采也没有减弱几分。 “侯爷,将军让属下带您过去。”通禀了令狐胤,那守城的人知道了谢萦怀的身份,说话都跟着客气了几分。 谢萦怀知道如今是令狐胤的地盘,容不得他放肆,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就同那人进了城。 令狐胤刚从演武厅回来,喝了杯茶的功夫,就听有人向他禀报,说邑宁侯找他。 邑宁侯? 令狐胤问了来人的打扮与长相,就知道是那谢萦怀无疑。只是这谢小侯爷,千里迢迢从临安赶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将军,邑宁侯带到了。” 门口的人禀报。 令狐胤放下手边的茶,“进来吧。” 门口进来的人果然是谢萦怀。 “谢小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嘴上说的话客客气气,令狐胤却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谢萦怀走进来,看了一眼身后。 令狐胤就摆手,“出去吧。” 那带谢萦怀进来的士兵就带上门出去了。 “周琅在哪?”谢萦怀也懒得同令狐胤周旋,张口就是这么个问题。 令狐胤已经隐隐猜测到了谢萦怀的来意,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几分荒唐。 “谢小侯爷不好好的呆在临安城的侯府里,千里迢迢过来边陲就是为了一个人?” “令狐胤,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你将周琅交出来,我明日一早就走。”依谢萦怀的脾气,就是天大的事,他那一张嘴也能好好周旋,但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句句话都不离周琅。 令狐胤几步可查的皱了皱眉,“谢小侯爷怎么知道人在我这里。” 他这话本来是反问句,对那谢萦怀来说却就是个肯定句。 “我自然有办法知道。我只问你一句放不放人。”谢萦怀一反常态的强硬。 令狐胤将倒好的茶往前推了一些,“坐。” 谢萦怀按捺着脾气坐在了令狐胤旁边的位子上。 “放不放人这句话不该问我,谢小侯爷不妨去问问,周。”令狐胤忽然顿了一下,将那周弟两个字含进了口中,“周公子愿不愿意和你走?” “不是你借着令狐柔的事,逼他和你来这边陲的吗?”谢萦怀和周琅相识数年,哪里不知道周琅贪图安逸的性子,能让他舍下繁华富庶的临安和他老子,怕也只有令狐柔那一层干系。 “我没有逼他。”令狐胤道。 “哦?”谢萦怀扬唇一笑,“那还是他自愿和你来的?” 谢萦怀从一开始怒不可遏,到路上慢慢想着周琅是被令狐胤强迫,就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但现在令狐胤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望着他,同他说周琅是自愿来这边陲,一声不吭的来这边陲,他压抑在心口的怒火就要撕破肺腑涌出来了。 “谢小侯爷与周公子是旧识,这些问题你不妨自己去问他。”令狐胤心中也隐隐有些不舒服的郁结,但他并没有深究源头,将话抛给谢萦怀之后,就在一旁看谢萦怀几番变化的神色。 谢萦怀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嘴巴里都含着黄沙的味道,现在坐在这儿,却连面前的茶杯都不碰一下。 “他在哪?” “长青。”令狐胤开口叫了一声。 长青就在门外应了一声,“将军。” “带谢小侯爷去周公子那里。”令狐胤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那茶泡的是他平日最爱喝的茶。 长青应了一声,谢萦怀就急不可耐的起身出去了。 茶水入口,令狐胤忽然皱了皱眉——真是难喝。 外面暮色已经四合,长青将谢萦怀送到周琅的院子门口,才终于张口说了第一句话,“这里就是周公子的住处。” 谢萦怀抬头看了一眼,是个十分简陋的院子。 长青说完这一句话,就走了。 谢萦怀进了院子,只见院子四周挂着许多白纸——也不尽然是白纸,纸上都寥寥勾勒过几笔,谢萦怀知道周琅有这么个奇怪的作画怪癖。谢萦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因为天色还没有黑,房间里还没有点灯,谢萦怀推门进去的时候,端着烛台的周琅也正好抬起头。 黄豆大的烛火跳跃两下,将面前的黑暗照亮。 “谢……”周琅瞪大了眼,手上刚点亮的烛台失手掉到了地上。 外面最后一丝暮色也消失了。 在黑暗里,谢萦怀走到周琅面前,他身上还有一股子汗味,这在从前都是不可能的事。他伸手掐着周琅的下巴,将他还未出口的话掐断。 周琅执着的要开口,“谢小侯……” “闭嘴!”谢萦怀咬牙切齿。 周琅不知道这谢小侯爷又发了哪门子的疯,也不敢开口了。 谢萦怀原本是想亲周琅的唇,他从来时就这么想,但是真的听到周琅的声音,他就又不敢这么去靠近他。 周琅忽然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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