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账的事情。 白苓伸出手来捧百里安的面颊,“六皇子想不想奴才呢。” “你大胆!”百里安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胆量,初来驸马府就敢与他这样的亲近。 白苓并未被百里安喝退,他反而又欺上前一步,已是一副难以抑制的情态。 百里安抬手掴在他脸上,而后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白苓挨了这一下,才终于是清醒过来了,垂下一直盯在百里安脸上的目光,站在原地不动了。 百里安一副警戒的模样,“这已经不是在长乐宫里了,你不要再,不要再这个样子了。” 白苓低着头,伸手捂着面颊。 百里安看他这副颓丧模样,心里就软了一线,当初要不是他色令智昏,也不会惹来白苓,“母妃既然让你来照顾我,只要你不是做的太过,我是不会赶你走的。” 白苓一下子听出了百里安的潜台词,他抬起头,“六皇子……” 百里安避开他望过来的目光。 白苓放下捂在脸颊上的手,他脸颊上印着一道浅浅的红印,是方才百里安打的,“奴才,会谨记自己本分的,还请六皇子,不要赶奴才走。” 百里安面上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你出去吧。” “是。”白苓应了一声,退下去了。 门外的罗闻佩本来是站在门口望天的,听到推门声回头一看,见白苓一侧面颊红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白苓见到罗闻佩还在门口,行了礼,就退下去了。 罗闻佩回房时,见到百里安背着身站在屋子里,他问了声,“六皇子不开心吗?” 百里安见到是罗闻佩进来,脸上神色就是一松,“没有。” 罗闻佩还记得刚才那个奴才退出去的时候,脸上的红痕,以为是宫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才叫百里安有这样的举动,“宫中的事,六皇子也不必太担心。太子与六皇子情谊深厚,若有他在宫中代为周旋,想来也是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 百里安也曾想过传信给太子,但最后一想还是放弃了,“皇兄虽然是太子,但这件事还是不要牵连他为好。” 罗闻佩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百里安的意思。百里明华虽然如今贵为太子,但正是身份敏感的时候,一点问题都出不得。从前在宫中,他看太子百般照拂六皇子,现在却发现,六皇子何尝不是事事都为太子考虑呢。 “宫中既然来了人,就说明没什么大的问题。”罗闻佩想叫百里安能开心一些,“六皇子要不要出去玩呀?” 百里安听罗闻佩主动提起让他出去的事,目光就亮了一些。但随即他又想到昨晚自己在那流光画舫里,被何朝炎从床榻下拖出来的事,就又蔫儿了会去,“我还是不出去了吧,昨天出去,都惹了那样的麻烦。” 罗闻佩道,“不麻烦。” 百里安是真的想出去,从前在宫里他都憋的不行,如今在宫外,离外面只有一墙之隔,他更是忍耐不住。 罗闻佩看的出他眼中的挣扎,更觉得他这模样可爱的很。 “那我就穿着这一身出去?”百里安总算是下了决心,但他一看自己这一身打扮,又有些退缩了。 罗闻佩本来是准备让百里安穿他的旧衣,装作是他的远方表亲出去,但他看百里安的模样,就又改了主意,“这样出去更掩人耳目一些。” 百里安开始打退堂鼓了。出去他自己可以溜出去,穿一身女装出去被人撞上,那就比昨晚还要尴尬了。 “我让人去备马车,等会你坐在马车里,不会叫人发觉的。”罗闻佩道。 百里安想那罗闻佩也是为他好,咬着牙就答应下来。 罗闻佩去准备马车,百里安翻了一条面纱戴上,他跟罗闻佩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府上的仆人都唤他做公主,罗闻佩也不知是真的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什么的,从院子里一出来,就牵着百里安的手。百里安本来没有什么的,被他一牵着手,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罗闻佩像是没有发觉一般,引着他上了马车。还好一上马车,罗闻佩就松开了手,“春锦街上有一棵开花的古树,长的颇为有趣,要去看一看么?” 百里安含糊道,“那去看一看吧。” 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百里安听到外面渐渐多了喧嚣的人声,他撩开车帘一看,见外面有许多行人,人潮往来热闹的很。坐在他身旁的罗闻佩也侧目望了过去。 百里安在人群中见到了孙金,那人给他的印象实在是深刻,他看到他一下险些都站起来了。 罗闻佩见他忽然神色有变,问,“怎么了?” 百里安看那孙金和几个人一起进了一间茶楼里,听到罗闻佩的询问,就只得敷衍道,“刚刚看见外面有个人在卖东西,是我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就看的入迷了一些。” 罗闻佩抬手一指,“那个吗?” 百里安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见是一个卖糖葫芦的老者。他顿了顿,而后‘嗯’了一声。 “那个是糖葫芦,你在宫里没吃过吧?”罗闻佩道。 百里安憋着又‘嗯’了一声。 “等着。”罗闻佩说完这一声,就起身从马车上下去了。百里安刚才还在想他下马车干什么,转眼就看到罗闻佩走到那卖糖葫芦的小贩那里,买了两支糖葫芦回来。 罗闻佩将两支糖葫芦都递给百里安,百里安看他都买了回来了,只能接到手里,“谢谢驸马。” 罗闻佩见他一直拿在手里,便道,“尝一尝吧。” 百里安本来是不想吃这小孩吃的玩意儿,但一旁的罗闻佩都这样说了,他便取下脸上的面纱,张口咬了一颗山楂下来,那山楂里的籽都被去了,裹着天天的糖衣,酸酸甜甜的。 “好吃吗?”罗闻佩问他。 百里安咂咂嘴,“好吃。” 罗闻佩见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百里安在宫里吃的都是清淡的东西,嘴巴对于那种酸甜敏感的很,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吃完了一串还有些意犹未尽的。 “回去再给你买。”罗闻佩道。 百里安总归是吃人嘴软,听罗闻佩这么说,就冲他笑了一下。 罗闻佩见他一笑,就怔住了。 马车很快来到罗闻佩说的那棵古树那里,那古树确实很大,长着树枝因为太过繁密,都垂了下来,垂在地上的枝干又扎进土里,成了一棵棵新的树。许是因为这树的模样太过奇异,吸引了许多人过来,在那树枝上挂了许多红绸,风一吹,满树的红绸飞舞。 “这树上怎么挂了这么多红绸?”百里安见有许多男女都在树下。 罗闻佩也还是第一次过来,只是朋友同他说,这里风景奇异,他今日才想着要带百里安过来。 马车就停在树下,这里因为地处偏僻,又来的早,还没有多少人。 “要下去看看吗?”罗闻佩见百里安对那些红绸好像好奇的很。 百里安也只是偶一看到那红绸上好像有字,才多看了许久,现在听罗闻佩说,就点了点头。 百里安下了马车,仰头去细看那些红绸,见那红绸上果然都绣了字,他踮起脚勾了一个到手心里,见字迹娟秀,是出自女子之手。上面绣了一段四行诗,大意就是想求一个好的郎君。 “这是姻缘树?”百里安看完了就将红绸放开了。 罗闻佩也看了一个,“应当不是,也有男子来求功名的。” “那就是许愿树。”百里安道。 罗闻佩点头。 百里安又看了几个,这树上的红绸不知凡几,也不知是承载了多少人的愿望。百里安一路看过去,罗闻佩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那树实在大的很,四周垂下的树干成了屏障一般,百里安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童音,走过去一看,见是两个小孩,站在树下像是要往树上挂红绸的样子。只是两人都太矮了一些,那红绸怎么也挂不上去。 百里安在旁边看了一会热闹,见两个小孩终于要忍不住哭出来的时候,才上前替他们将红绸挂起来。 “谢谢姐姐。” 百里安那一瞬想把挂上去的红绸再扯下来还给他,但那两个小孩道了谢就跑掉了,他又不好当着罗闻佩的面,再将那挂上去的红绸摘下来。 但也因为那一声姐姐,百里安实在是有些尴尬了,他实在不愿在这身打扮出来,就对罗闻佩道,“驸马,我们回去吧。” 罗闻佩也知道他穿这身衣裳不自在,“好。” 百里安跟罗闻佩回了驸马府,下马车时,见驸马府门口站着两个男子。 百里安下意识的就要转身,但那两个男子已经眼尖的看到罗闻佩回来,上前来打招呼了,“闻佩——” 罗闻佩应当是认识他们的,同两人一一打了招呼。 两人早就看到了一旁的百里安,见他体形窈窕,道,“这位想必就是玉真公主了吧?” 百里安都不敢做声,一旁的罗闻佩将他牵过来,替他说了一声。 两人向百里安行了礼,目光却在偷偷的觑百里安掩在面纱下的脸。百里安一直低着头,从两人角度望过去,便也只能看见他漆黑的眼睫和晃动的眼波。 罗闻佩挡在百里安身前,向两人道,“孙兄,李兄,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两人这才想起正事一般,从怀里摸出一方玉匣出来,“昨日朝露楼里的诗词会,闻佩拔得头筹,这便是最后的礼品。” 罗闻佩伸手接了过来。 “方才过来,听驸马府的奴才说,闻佩与公主出去了,还想着要晚些还要过来一趟,没想到正巧碰上了闻佩与公主回来。”文人之间,说话难免孟浪一些,“这玉匣里,是一支紫玉钗,想来正好配衬玉真公主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 这些话平日里说来,也不会觉得冒昧,但今日罗闻佩听在耳中,却有些刺耳。 “劳烦两位还来跑一趟了。” 百里安被罗闻佩牵着,他总害怕自己被认出来,手就不自觉的去扯罗闻佩的袖子。 罗闻佩见他这样依恋的动作,手指便也扣进了百里安的手指中。 眼前两人见罗闻佩与这玉真公主这样亲密的动作,便也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不劳烦,只是怕打扰了闻佩和公主。” 两人说着怕打扰,却迟迟没有告辞。 百里安整个人都要躲到罗闻佩身后去了,罗闻佩也知道他害怕叫人认出来,就伸手揽住百里安的肩膀,“夫人,你先进去吧,我同他们说说话。” 这个称谓一出口,百里安和罗闻佩俱是愣住。罗闻佩本来该是唤公主的,但在窥伺的旁人面前,不自觉的便叫出这样一个亲昵的称呼来。百里安还没有听过罗闻佩唤他夫人,那一愣之后,想起罗闻佩是要替他解围,就也释怀了。 两人都还没玉真公主真容,也着实有些舍不得,但罗闻佩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斗胆挽留。 百里安走到门口,心里刚舒了一口气,就听到身后那两人问罗闻佩手中糖葫芦。 那糖葫芦本来只剩下一串,因为难以放置,就让罗闻佩一直替他拿着,回来时,罗闻佩又买了两串,一起拿在手里。但一个男子,拿那种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总归有些奇怪的。 百里安只听罗闻佩回道,“夫人爱吃这个,我就多买了一些。” 两人道,“驸马真是疼惜公主。” “我是他的夫君,我不疼他,谁来疼他呢。” 百里安脚下一个趔趄,还要有裙摆做隐藏,才不至于露出洋相来。 罗闻佩说出口之后,就愣住了。第一句尚且可以说是帮百里安脱身,但后面的……就好像都是自然而然的说出来的。 第182章 金雀翎(182) 百里安心里还惦记着妙音要的那副海棠春睡图,正好隔日他又看见罗闻佩在书房中作画,变动了讨要的心思。但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站在一旁看了许久。 罗闻佩作画时专注的很,等到搁笔,才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百里安,“六皇子来了多久了?” “也才刚过来一会儿。”实际上百里安来时,他眼前这副水墨山居图才起笔画了一处远山,现在一副长卷都已经画满了。 罗闻佩看他模样,就知道他来了不止一时半刻了,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到百里安走到他面前来,俯身看他刚画好的那副画卷。 “驸马画的这幅画叫什么?”百里安看这画中山重水复,又有孤鹜齐飞,颇有些意境。 罗闻佩道,“只是随手画的东西,还没有什么名字。” 百里安怎么说也是学过画画的东西,但这种东西,实在是靠天赋的很,有的人画中有灵气,虫鱼花鸟栩栩如生,有的人只能画些死物,空只有皮相相像。百里安就是后者,所以他看到罗闻佩画的山水,唏嘘一下自己没天赋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钦佩罗闻佩,“驸马画的真好,有些像我从前看的一首诗的意境。” “什么诗?”罗闻佩听百里安说起,也有兴趣的很。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百里安道。 罗闻佩本身就是才思敏捷的人,心中细细咀嚼一番,便惊艳于这诗中的意境来,“确实是好诗,只是我还是头一回听到,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百里安也就只记得这一句,“许久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已经忘记了是谁写的了。” 罗闻佩提起笔来,将百里安方才念的那一句诗提在上面。他一会看画一会看诗,半响又提笔在山间画了一轮落日来。 百里安看书房里,已经挂了许多幅画,都是一些开阔的山水画,偶有几张鸟雀,他故意问道,“驸马怎么,不画些花草?” 罗闻佩听到百里安的话,视线才从画中移出来,“不擅花草。” 百里安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还愣了一下,“我看驸马画中无论是死景还是活物,都有一种灵气在其中。” “灵气?”罗闻佩还是头一回听这样的评价。 百里安说着灵气,只是这是最普遍的一个夸人画的好的技巧,无论抽象写实,一句有灵气都算夸了,要是别人画的人物素描让百里安说其中的灵气,百里安还真的要被问住,但这水墨画,不是最好说的吗,“驸马这幅画以淡彩写青岚入谷,浩渺江水,垂垂落日,近看便觉得画风出离世俗,但远看——山光水色,安静明丽,与天上孤鹜映照,却又是一幅磅礴的潮起图。” 罗闻佩没想到百里安能看出这画中的玄机来,“想不到六皇子也是擅长丹青的人。” 毕竟是吃饭的家伙,搁在哪,百里安这一通胡扯旁人听来都能听出几分道理,莫说这罗闻佩了,“也不算擅长,只是在宫中闲暇无聊时,会看一看那些名家的字画。” 百里安这样一个冷宫的皇子,有这样叫人喜欢的秉性,罗闻佩又忍不住在心中偏爱了他几分。 百里安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只是捧罗闻佩,“只是——” 罗闻佩待他愈发亲近,听他似有话说,就摆出一副倾听的模样。 “山水画开阔,草木画细致——驸马纵观磅礴之景的同时,不妨也落眼在那精细处。”百里安开始引导话题。 罗闻佩自然没有发觉百里安话题的刻意,他认真思索一番之后,甚至觉得百里安说的很是对,“那六皇子有何见教?” “驸马不妨画画花草,从微小处入手,到时再画那开阔之景,一定会有另一番突破。”百里安说的当然都是虚的,画画嘛,都是练着练着就好了,无论画什么,只要一直画肯定是会进步的。 罗闻佩垂眸思索片刻,“好。只是——” 百里安听他那一声好,心里就涌上几分喜意,不等他说完,就直接道,“驸马可是在想花草从哪里入手?” 罗闻佩点头。 百里安就是画死物的高手,教导起罗闻佩这样有天赋的人时,就要用自己最擅长的去糊弄他,“花草由茎叶开始——叶上脉络纵横,而后画枝上繁花,花瓣颜色渐变……” 这里面有许多词汇罗闻佩都闻所未闻,仅凭自己的理解在听着,听完之后,他对百里安的心态又转变一层,“六皇子不吝赐教,多谢了。” 百里安被他弄的有些心虚,画画的最高级,便是将那死物画成活物,他现在却要引着最高级的转头去画那些死物,“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让驸马见笑了。” 罗闻佩见刚才说起如何画画的时候,百里安一副自信模样,说完了却又忐忑起来,这个模样引的他愈发想要…… “驸马要不要试一试?”百里安想今日就将那海棠花讨要到,到时也好拿去哄妙音。 罗闻佩却迟疑,“我从未花过花草,恐怕会……” “凡事都是从无到有,驸马既然能高中状元,想来也不是那种故步自封的人。”百里安说完,自以为逗趣的说道,“难道驸马是怕画的不好,我嘲笑你吗?” 罗闻佩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百里安看他不答,一下子怔住了,而后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罗闻佩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他在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和他亲近了,又发现他内心腼腆的很,这种反差实在是令人…… “驸马年纪轻轻,文采斐然画功卓绝,我倾慕都还来不及,哪里会嘲笑于你。”百里安止住脸上的笑,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道。 罗闻佩神色渐缓,“那……献丑了。” 百里安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罗闻佩提笔,而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罗闻佩又将笔放了回去。 百里安,“驸马你……” “一时没有想到画什么。”罗闻佩道。 百里安原以为要罗闻佩画了几张之后,自己才好往海棠上引,但他没想到居然会这样顺利,就道,“不如画海棠吧。” 罗闻佩应了一声,“好。”而后又提起笔来,半晌没有再落下去。 百里安趴在桌子上等他画,看他迟迟不下笔,心里就有些着急,“驸马怎么不画?” “我心中有什么,便能画出来,但那海棠——”罗闻佩也难得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要不是如今不是海棠的花期,百里安非要出去揪一捧到罗闻佩眼前来不可。眼见着罗闻佩又要将笔放下来,百里安连忙拦住他的手,“驸马,要不我画一张,你先看一看?” 罗闻佩看百里安一脸认真之色,莫名的就点下了头。 百里安拿了桌子上的笔,他长乐宫里都是那种白玉笔,细细的一支,罗闻佩这里,却都是两指粗的檀木笔,百里安捏在手里,总觉得找不到画画的手感。 罗闻佩见百里安笔都握不好,就绕到他身后,用手握住百里安的手掌,将那握笔的姿势调整好。 百里安也是心急的想将那海棠春睡图早点讨来,握好笔之后,就急急的落笔了,还好他没荒废从前吃饭的家伙,几笔下来,画上海棠慢慢繁茂了枝叶,身后的罗闻佩看的出神。 百里安还在想花苞画在哪一处比较好,一边低头看画,一边去蘸墨水,那砚台里的墨都是罗闻佩刚才磨的,他这蘸了一下,刚提笔过来,那墨渍就顺着纸张边缘一路滴了过来。百里安马上反应过来将笔拿开的时候,纸张已经沾了许多墨渍了。 罗闻佩去看百里安脸色,那画他画了半天了,只差勾出几朵花来,现在被墨渍所污,实在可惜的很。 百里安只是微一蹙眉,就又动笔画了起来——也不是不能补救。 罗闻佩看他作画,方才染了墨渍的地方,被他勾成花蕊,紧凑一些的,添了些花瓣,颜色深浅不一,看起来竟更添几分神韵。 因为那墨渍滴的太多,百里安本来只画了纸张中的一片,为了补救,不得不添了许多枝叶,本来半个时辰就能解决的画,硬生生被他磨到了一个时辰。等画完搁笔,百里安看身后的罗闻佩还是盯着那画出神。 “六皇子画功不凡,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罗闻佩道。 百里安也只能画这些死物,当然不好意思在罗闻佩面前现,“若是旁人夸,我还是会开心一些的,但是在驸马面前,这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罗闻佩所接触的文人,但凡有一些才华,便都是一副清高的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模样,这样的人见多了,他便觉得有些厌恶——像百里安这样,明明有些才华,却谦逊的,他是打心眼里喜欢。 “驸马心中,有那海棠的模样了吗?”百里安道。 罗闻佩看眼前的百里安仰头望过来,一双眸子莫名的拨的他心弦一动,“有些影子了,只是还需再观摩观摩——不然画的太差了,就浪费了六皇子这一番教导了。” 百里安又同他客气两句,但现在正是正午时分,外面蝉鸣声声入耳,他在旁边站了一会,就有些困倦了。他看罗闻佩还站在桌前聚精会神的看他刚才的那幅画,就绕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来了。 琐窗半掩,细碎的阳光洒落进来。 百里安掩唇打了一个哈欠,想闭上眼睛眯一会,而后就毫无知觉的睡了过去。 罗闻佩看了半晌画,方才他看百里安下笔补救,本来一幅画若是偏离了原定的思路,画出来的东西总会有悖主人的心意,但百里安将那墨渍修饰的毫无滞涩之感,越看越觉得笔触细腻,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罗闻佩思量半晌,还是不知该从何处起笔,但不知怎么,他抬头看了靠在窗边的百里安一眼。 百里安穿着他的旧衣,但丝毫不减损他精致的眉目,偏着头靠在椅子上,睫羽下的暗影仿佛蝶翼。 真的好似那枝叶簇拥的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那花从前开在深宫里,无人赏识,如今长在他的庭院里,光华流转,只叫人心动神摇。 罗闻佩从来未画过花草,但今日他心里,竟开出一丛花来,他看一眼百里安,唇边笑意愈发温醇。而后他提起笔来—— 一笔是枝叶,繁茂层叠,一笔是蝴蝶,花叶中蹁跹,一笔是花苞,从初绽一路画到盛放。灼灼艳丽,逼人眼目。 罗闻佩每画一笔,都要看一眼百里安,若不是他画中画的是一丛海棠,便要以为他画的是百里安睡着时候的模样了。 等到落笔时,满纸海棠几乎要开出来,明明只有两色,却觉得艳丽到满庭流芳。 阳光下睡觉,百里安的面颊都有些泛红,罗闻佩见他脸上绯色,心里一动,从桌上将盛着朱砂的玉盒打开,以指尖蘸取一点,点到花蕊正中。一时一幅画上的花苞都要从纸上生出来的一样。 罗闻佩却觉得纸上还缺些什么,他一想那一日在宫中喝的衔唇茶,就缀了几滴露珠上去。 鲜妍的海棠娇嫩到好似风一吹,就能吹落下甘甜的露水一样。 罗闻佩再三看了一遍,觉得这幅画比方才那幅山水更合心意,就决定拿去给百里安看,但走到百里安身边时,看他浅浅睡去的模样,又觉得怎么都舍不得打扰。 不知不觉,他在百里安身旁驻足了半晌。 窗外起风了,风吹树叶簌簌响动,睡去的百里安似乎要醒来一样,但他只是皱一皱鼻子,而后将身子蜷缩的更紧。 罗闻佩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在看护一朵娇嫩的花一般,他弯下腰,正看到百里安那微微启开的嘴唇——淡淡的绯色。那里一弯,整张脸就是极动人的瑰丽。 罗闻佩鬼使神差的俯下身去,轻轻用唇碰了碰百里安的额头,而后他抬起手,将百里安垂到眼前的碎发绾到耳后。 “夫人的嘴唇,也是甜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百里明华:我温柔体贴在意皇弟的成长 渣作者:安安出宫撩妹 玉青檀:我器大活好外冷内热从小关注安安 渣作者:安安背着你撩妹 罗闻佩:我儒雅解意六皇子喜欢的我都喜欢志趣相投不能更好 渣作者:安安拿你的画撩妹 …… 百里安:别的家的主角开金手指,你给我开了什么 渣作者:金菊花啊! 百里安: 渣作者:撩妹不是那么容易,翻车了就特别刺激 第183章 金雀翎(183) 百里安醒来时,见身上披了一件衣裳,罗闻佩已经不在书房里了。他起身去桌上看,见一幅带露的海棠娇艳万分,这海棠画的极艳,又极有姿态,百里安赞叹之余,也有点感慨起自身来。自己画了那么多年的死物,竟不如那罗闻佩心中一夕开出来的花更动人。但总归是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百里安想到将这画送给妙音时,妙音的欢欣,心里就是一喜,将画卷捧到手里来,思索着稍后见到罗闻佩该如何讨要的时候,罗闻佩就恰恰在这个时候进到房里来了。 罗闻佩手上也拿着一幅画,只是他手上的那一幅画已经装裱好了,“六皇子醒了?” 百里安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在别人作画的时候睡着,确实有些不太礼貌。 罗闻佩却不在意这些,他走过来,将手中的画卷递到百里安手上,“六皇子的妙笔丹青,我已经叫人裱好了。” 百里安一听这裱的是自己的画,还是一惊,“驸马不必这样,我这也只是班门弄斧。”垂下头看桌上那一幅画,“画的不及驸马半分。” “六皇子太过自谦了。”罗闻佩将手上画轴递到百里安手上。 百里安这才看那画轴用的还是辟湿气的檀香木,又用白色的玉石做轴头,一看便是花费了心思的。百里安一看就更不敢收了。 “今日受六皇子点拨,无以为报,便只能献这样的殷勤。”罗闻佩道。 “我的画实在不值得驸马花这么多的心思,依我所见,驸马的画比我的更画出了花的情态。”百里安还在推拒。 罗闻佩看眼前百里安低着头,垂下的眼睫和秀气的鼻梁显得他乖巧的很,“我说值得就值得。” 百里安被他将画卷塞到手里来,那玉质的画轴还有些沉甸甸的。 罗闻佩见他将画收下来了,才转头开始整理书桌上的东西。 百里安一直觊觎着他那幅海棠春睡图,看到正要将画收起来,就连忙道,“驸马——” 罗闻佩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我想从你手上讨一幅画。”百里安抱着画轴。 罗闻佩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到百里安要他的画,就道,“我书房里的,六皇子看上了哪一幅画,只管拿就是了。” 能叫罗闻佩装裱在书房里的画,不必说,画的都是极好的,就是当朝的大儒看到了,也会心生赞叹的画,但百里安偏偏只惦记着那一张,“我想要驸马方才画好的那一张。” 罗闻佩低下头看自己手上拿着的那一幅海棠春睡图,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不舍。从搁笔的那一瞬,他就对这海棠喜爱的很,但现在百里安向他讨,他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百里安看他迟疑,就道,“我是真的很喜欢驸马画的这一幅画。” 罗闻佩听到百里安说喜欢,唇角便忍不住一弯,“六皇子找我讨的,我哪有拒绝之理——只是画的不好,怕配不起六皇子。” 百里安今天一天心心念念的就是这幅画,听到罗闻佩这样的话,就有些急了,“我真的特别喜欢!” 罗闻佩望着百里安,脸上笑痕愈大。 百里安也觉得自己是太过心急了一些,但他一下午等在书房,不惜亲身示范,不就是为了这一幅画吗。 罗闻佩将手中的画递给百里安,“能叫六皇子喜欢,是我的荣幸。” 百里安将画接过来,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罗闻佩见他连画卷都顾不得,反而捧着自己画,心里难得生出些许自傲来。 “多谢驸马。”百里安得偿所愿,满心想着该如何拿着这画去给妙音献殷勤。 “我才要多谢六皇子。”罗闻佩道,“若无六皇子点拨,我怕也画不出花中精髓来。” 百里安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自以为是罗闻佩是说自己的画脱胎于他的画,“驸马客气了——驸马妙笔丹青,天下罕有人及。” 这样的夸赞,罗闻佩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但今日听到百里安这样赞誉他,他心里便生出一股满足来。 百里安拿了他的画,就不好收那装裱好的画卷了,他思索再三,将自己的画递还给罗闻佩,“驸马若是不嫌弃,就当是我换的。” 罗闻佩只迟疑了一瞬,就将自己方才赠出的画卷又收了回来。 百里安还有些不好意思,罗闻佩确实要画的比他好,自己等于拿了次品换了上品。 “既然是六皇子所赠,那我就收下了。”罗闻佩道。 百里安一心都在想着自己何时混出府,将这画送给妙音,听到罗闻佩的话也只是含糊了两声。就在他临出门的时候,想到这画上还没有印鉴,妙音那里都是仿品,也不知能不能认出是出自罗闻佩之手,这么一想,他就又退了回来。 罗闻佩将自己原来位子后的那幅江雪孤舟图给取了下来,转而将百里安的那幅画挂了上去,走过来看到的百里安有些汗颜,本来江雪孤舟图正好显出了书房主人的遗世独立,换了自己那幅海棠,和房中其他的画摆在一处,就有些不伦不类了。罗闻佩却喜欢的很,挂上去之后还在细细品鉴。 百里安道,“驸马——我还有一事……” 罗闻佩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随手将原先那幅画搁在桌子上,“嗯?” 百里安将那幅画递出来,“驸马能不能,按上印鉴?” 罗闻佩看百里安又回来,是为了这件事,他问也不问百里安是要做什么,从柜子里取了印鉴出来,盖在那画的下面,“六皇子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就是。” “没事了没事了,麻烦驸马了。”百里安拿了画,就退出去了。 罗闻佩看他走了,才摇首一笑,将印鉴又收了回去。 百里安回了房里,便喜不自禁的将画摆在桌上欣赏,但一张纸实在是容易破损,需要人装裱,百里安又不好出去,只能将院子里唯一伺候的白苓叫了过来。 白苓已经几日没有见到百里安了,许是上一次的呵斥有了作用,白苓倒是再没有什么越矩的举动了,被百里安唤到房中来,也一直垂着头。 “你帮我找人,将这幅画装裱一下。”百里安和白苓也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就将画递给了他。 白苓将画双手接了过来,“是。” 百里安想了一下,还是道,“用最好的画轴,最好的丝绢。” 白苓应下了。 百里安正在想自己用什么样的借口混出驸马府,就见那白苓还站在屋子里,他一抬头,白苓就垂下视线。 百里安有些不自在,微一蹙眉,“你出去吧,把事情快些给我办好。” 白苓听到百里安这一声,才转身退出去。 百里安看他走了,心里那不自在才淡去一些。 百里安在房中坐着,外面天色渐暗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他以为是白苓将事情办好了,开门一看,门口站的竟是何朝炎。 “是你?”百里安站在门口。 何朝炎有些紧张的看着百里安,“安安——” 从前在宫里的时候,这何朝炎还一口一个六皇子,出来了怎么叫的比柳青芜还亲昵了,“你来干什么?” “我……”因为几日前的事,何朝炎在百里安面前愈发温顺了,“我给你买了吃的,你现在不在宫里,我就送到这来了。”这几天他是过的一点也不好,从前学的兵痞那一套,在别人面前没什么,但在百里安面前,他就半点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那个模样的。但阴差阳错,还是叫百里安撞上了,他心里忐忑的要命,但这么一直拖下去不见百里安,他又做不到,今日过来,还是在院墙外徘徊了几个时辰才鼓起的勇气。 百里安看何朝炎从怀里掏出一包蜜饯来,那应当是青梅酿的,还有一些甜甜的酒香。 “我送完就走的。”何朝炎看百里安不接,心里就有些急了,“你尝一尝,特别甜。” 百里安倒不是反感何朝炎表里不一,何朝炎那点口头功夫,还不及他的一星半点,只是上回那何朝炎将他从床榻下拖出来,这记忆深刻的想忘也忘不掉。 何朝炎整个人都怏怏的。 百里安想这也是老相识,上一回他也确实不是故意的,就伸手将那包蜜饯接了过来。 何朝炎又一下因他这个动作有了些精神,“以前你就特别喜欢吃甜甜的莲子糕,这个也是甜的。你看看哪个更好吃。” 百里安拿了一颗送到嘴里,而后看着何朝炎还是眼巴巴的望着他,就道,“好吃。” 何朝炎还想说什么,但又觉的百里安这样冷淡是不愿意见他,就道,“那我明天……”明天两个字刚一出口,他又怕百里安拒绝,就改口道,“过几天,再来看你。”说完,何朝炎就转身走到院墙那里去了。 秋千几日没有人坐,在黑暗里都有些孤零零的,更别说何朝炎那一个垂头丧气的背影了。 百里安想自己在宫里,何朝炎也不嫌他冷宫皇子的身份,时常带东西来给他吃,出了宫,也没有挟着这个秘密要他如何如何,已经算是待他极好了,“那个……” 走到院墙旁的何朝炎一下又跑了回来,一双映了烛火的眼睛星子一般,“怎么了?” “谢谢啊。”吃人嘴短啊,能怎么样,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 何朝炎听百里安这一声谢谢,刚翘起的嘴唇又抿直了,“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谢谢。” 百里安一下又想赶他走了。 何朝炎对百里安态度变化明显感觉的出来,他趁机道,“你如果喜欢吃的话,下回我再带些天香楼里的酒酿丸子过来——以前就想带给你吃,只是那丸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百里安对口腹之欲看的挺淡的,但他听何朝炎的话,就觉得自己下一回出去就有了借口。 “那你带我去吃吧。”和罗闻佩出去,要穿女子襦裙,他打死都不会再出去第二回 ,何朝炎不一样,他是将军之子,这样自己两边都能糊弄,到时候只要出去了摆脱掉何朝炎,回来时,对罗闻佩再将事情推到何朝炎头上。 哎呀,一举两得! 何朝炎被这喜讯砸的头一懵,“好,好。” 百里安想的也挺美,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 何朝炎看见百里安笑了,自己也傻笑起来,“外面还有好多好多吃的呢,只要你想,我什么时候都可以陪你去。” “嗯。”很快就要去了。 何朝炎还想说什么,但他忽然神情一滞,而后看向院子外,“来人了。” 他这句话说了一会,百里安才从那墙的琐窗里看到了一袭白衣,应当是罗闻佩回来了。 何朝炎也知道自己叫罗闻佩看见了不好,就对百里安道,“我先走了,明日我再来。” “好。”百里安答应了一声,又想到何朝炎在宫里找他的那个时间,又叮嘱一声,“不要太早了。” “嗯。”何朝炎走到院墙旁,一跃就跳了出去。 第184章 金雀翎(184) 回来的果然是罗闻佩,罗闻佩见百里安开着门,站在门口,还问了一声,“六皇子怎么站在门口?”平日即便院子里没有别的伺候的奴才,百里安也都很少在院子里。 百里安才刚刚将何朝炎送来的蜜饯藏到袖子里,听到罗闻佩询问,就含糊道,“我想着平日里驸马也是这个时候回来了……” 罗闻佩轻笑了声,“进去吧。” 百里安进了房里,罗闻佩也走进来,顺手将门掩上了。 “明日我要出去一回,你要和我一同去吗?”罗闻佩进了房里,就倒了一杯茶水端在手上。 百里安听罗闻佩明日正好出去,心里感叹天时地利,又听后一句罗闻佩要带上他,马上拒绝道,“我明日还是在府上等驸马回来吧。” 罗闻佩以为百里安是怕招惹麻烦,“也好,那我回来时,再给你带些糖葫芦。” 百里安正想着明天出去怎么支开何朝炎,听见罗闻佩的话,就点了点头。 罗闻佩看他乖巧的很,心中愈发爱怜。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六皇子——” 是白苓的声音。 百里安道,“进来。” 门外的白苓低着头走了进来,他手上捧着一卷画,那画装裱的精致,封画的丝绢洁白如雪,“六皇子吩咐的事,奴才已经办好了。” 百里安将画卷接过来,抚摸那画轴上的玉石,颇有些爱不释手,“嗯,下去吧。” 白苓抬起头看百里安笑了,视线顿了顿,又看到百里安身后站着的罗闻佩,就又将目光垂了下来,退出了门外。 “六皇子这幅画——”身后的罗闻佩走了过来。 百里安这才想起罗闻佩还在房中,“这是驸马画的,我喜欢的很,就叫白苓替我裱好了。” 罗闻佩目光愈柔,“六皇子有心了。” 百里安心中生出些许愧疚来,但一想,不过是一幅画,自己等价交换过来的,也就释怀了。 “六皇子裱起来是要挂在房中吗?”罗闻佩问道。 百里安是要送人的,若是挂在房中,岂不是太显眼了一些,于是他就装出一副喜欢极了的模样,“我要藏起来。” “藏?”罗闻佩哑然失笑。 “喜欢的东西就要藏起来。”百里安向他眨了眨眼睛。 罗闻佩唇畔勾起。他在百里安面前时,不自觉的笑容愈来愈多。 “驸马明日既然要出门,今日就早些休息吧。”百里安将画卷收进柜子里。 罗闻佩看他动作,也道,“六皇子也早些休息。” 吹了烛火,一夜好眠。 第二日罗闻佩到午时才出了门,他前脚刚走,后脚何朝炎就从院墙外翻进来了。 百里安坐在秋千上等他,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及时,“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巧?” “我一早就来了,想起你和我说,不要太早,就等在外头,刚才看驸马的轿子出去了,才进来的。”何朝炎道。 百里安没想到是这样。 “你今日要出去吗?”何朝炎看百里安坐在秋千上,就走过来帮他推了推。 百里安坐在秋千上,“嗯。” “什么时候呢?”何朝炎站在百里安的身后,此时正有风,他低头就能看见百里安拂动的青丝。 百里安想上一回就是约定的时间太晚了,才会这样仓促,今日还是早些准备的好,他从秋千上跳下来,“你等我一会。” 向来都是百里安说什么是什么,何朝炎哪有不答应的。 百里安回房里,将那画卷翻出来,但摸到画轴时,他心里又有些奇怪,这总归是罗闻佩送他的东西,这样贸贸然送人……转念一想,他从前学画画时,废稿摞起来有一间屋子那么高,自己拿的也只是罗闻佩的一张手稿,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心血。这么一想,他也就释然了。 等候在门外的何朝炎看百里安拿着一卷画轴出来,好奇道,“安安捧个画轴做什么?” 百里安将画轴抱在怀里,“不告诉你。” 何朝炎抓了抓头,没有再说话。 平时百里安要出去,都需要自己爬墙,但他今日身旁有个何朝炎,刚准备动身,何朝炎就道,“不用爬,我带你出去。” 百里安想到昨夜何朝炎利落的身手,就收回手来。 何朝炎走到百里安身旁,红着脸说了一句‘冒犯了’,就伸手揽住百里安的腰身。 百里安倒是没什么不自在,“你能带我出去吗?” 何朝炎只‘嗯’了一声,而后身子一纵,百里安只觉得身子一轻,再回过神来,自己就站在围墙外了。 眼见着以前爬狗洞的胖墩现在飞檐走壁都不含糊,百里安是真的羡慕的很,“好厉害。” 何朝炎听百里安夸赞,脸上更红一些,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没松开百里安的腰,马上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 他这个害羞腼腆的模样让百里安想笑,要不是看过他的本性,他还真要被这何朝炎给骗过去了,“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何朝炎道。 百里安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 何朝炎马上也反应过来百里安一直都住在宫里,现在出来了,也多是在驸马府,就道,“我带你去天香楼,去尝尝那里的酒酿丸子。” 百里安想着去人多处摆脱何朝炎,就甜甜一笑,“好。” 何朝炎看他笑,呼吸就紧了紧。 两人坐了马车来了那所谓的天香楼,何朝炎应当是这里的常客,掌柜都认识他的,见到他来,还专程出来迎接,“何将军——” 何朝炎在外人面前就绷着一张脸了,只‘嗯’了一声,“给我安排个雅间。” “好的,您楼上请。”掌柜的弓着腰谄笑。 何朝炎带着百里安上楼,一边往上走一边和百里安道,“这天香楼里的酒酿丸子我觉得是最好吃的,等下你尝尝,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去北街那边吃千丝糕。” 百里安正在看楼下食客,听见何朝炎说的,也只是应了一声好。 掌柜的送两人进了雅间,何朝炎点了些常吃的菜色,他就下去准备了。 这雅间应当是这里最好的位置,临着窗,往下俯瞰可见夹岸垂柳依依。何朝炎亲手给百里安倒了茶,还推到他面前。 百里安将画卷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来。 他抿了两口茶,见对面坐着的何朝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何朝炎垂下目光,“没什么。”但是他唇角却弯了起来,“只是觉得现在真好?” “什么真好?”茶水清甜,百里安难得多喝了两口。 “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就想以后能带你看看宫外的风光。和你在一起,真好。”何朝炎生着颗小虎牙,平日里不显眼,一笑就显出些稚气。 百里安听他说到以前的事,神色也柔缓了一些。 “宫里规矩太多了,也太闷了,太子现在都变闷了。”在百里安面前,何朝炎就有些口无遮拦。 百里安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到太子,从前太子与何朝炎关系确实很好,只是这些年过去,还是有些物是人非了,“太子在宫里也不易,他是太子,在外人面前总要端出些姿态来。” “我没说太子不好。”何朝炎道,“我只是怕你,也变的和太子一样。” “怕我不和你说话?”百里安道。 何朝炎点头,“嗯。” 百里安有些想笑,他觉得何朝炎还是以前那副模样,即使瘦了也有一股子傻气,便忍不住伸手像从前那样扯了扯何朝炎垂在鬓间的头发。 何朝炎就坐着不动,任凭他扯着。 “人长大了,总是会变的。”百里安像是在教导他。 何朝炎眼睛里映着百里安,“谁都可以变,我不想你变。” “哎呀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百里安捏着他的鬓发,用那一缕头发撩了撩何朝炎的脸颊。 何朝炎有些痒了,伸手抓住他的手。 百里安松开那一缕头发,将自己的手从何朝炎的掌心里抽了回来,“我俩也是青梅竹马了,往后我有什么好的,绝对忘不了你,知道吗。” 何朝炎的手还维持着那个动作,听到百里安的话,才将手放了下来,“以后我做了大将军,也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有什么好的,都给你。” 这句话实在傻里傻气的,但百里安莫名的喜欢。 他在宫里过的确实不好,随便表面看没什么,但这些年的甘难辛苦都在他的心里。 两人还在聊些从前的事,小二已经端了菜碟上来了。 何朝炎不知道点了多少,那些盘盘碟碟在一来一回间,居然将整张桌子都堆满了,百里安拿了筷子,都不知道先落在哪。 何朝炎将自己面前的碗端了起来,夹了些自己最喜欢的,一样一些都将碗堆的满满的,而后他将手上的碗递到百里安面前。 百里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下来。 “你这么会吃是怎么瘦下来的?”吃了两口,百里安忍不住问。 何朝炎道,“吃完了会去骑骑马,练练弓箭。” 百里安含住筷子,咂了咂嘴。 何朝炎忙着替他夹菜,自己下来反而没有吃多少。百里安清淡的东西吃太多了,忽然跟着何朝炎出来胡吃海塞,就有点受不了了,将碗一搁,靠在椅子上,“我缓一缓。” 何朝炎却蹙眉,“你才吃了多少。” 百里安是真的吃不下了,摊在椅子上揉了揉肚子。 何朝炎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很难受吗?” 百里安用筷子一点那盘鹿肉,“太油了。” 何朝炎伸手替他揉了揉肚子,“等下喝些茶水解解油腻。” 百里安‘嗯’了一声。 磨磨蹭蹭一个时辰,终于吃完了一顿饭,百里安原本还想着,满满一桌会有些浪费,但最后看到何朝炎吃完整桌他剩下来的东西之后,就觉得自己太低估何朝炎了。果然是——当过兵的,这个食量…… 连喝了半壶茶水解油腻,百里安才好一些。 吃完饭,何朝炎又带百里安去大街小巷的找那些好吃的东西,百里安跟了他一路,到闹市的时候,百里安又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人,他这些天,对这酸酸甜甜的东西有些上瘾,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何朝炎看到他的视线,就道,“那个是糖葫芦。” 百里安当然知道。 “挺好吃的,我买来给你尝一尝。”何朝炎说完,就径自往人群里去了。 百里安本来是想等他的,但看四周行人拥堵,一想自己现在不正好可以脱身,于是就在那何朝炎正在掏钱买糖葫芦的时候,抱着画轴转身走进了巷子里。 他在巷子里站了一会儿,探出头来,果然何朝炎已经不见了,他慢腾腾走出来,往那流光画舫里去了,他才刚走出几步,就看到地上掉了两串糖葫芦,外面的糖衣还是脆的,摔在地上裂开了细细的纹路。 第185章 金雀翎(185) 百里安到流光画舫的时候,才知道妙音姑娘今日有客,上午被客人派来的轿子接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百里安心道了声可惜,就要走的时候,正看到一顶软轿停在流光画舫外面。 从轿子上下来的人,不是妙音是谁? 只是妙音神情奇怪的很,一张芙蓉面酡红的厉害,从轿子上下来是,还踉跄了一下。 百里安看到了,就连忙走了过去,将她扶住,“妙音姑娘——” 妙音本来被他这忽然的一下吓的一跳,但她听到声音之后,就回过头来,柔婉道,“公子。” “你这是——”百里安看她玉颈绯红,就知道她是中了什么。 妙音扶着他才勉强站稳,同那四个送她回来的轿夫道了谢,而后对百里安道,“还烦请公子送我回房里。” 百里安看她脚步虚浮,就知道她应当是吃了那药,强撑着回来了。于是二话不说,将妙音扶回了房里。 回到房里的妙音坐在桌前,脊背都直不起来,伏在桌子上微微喘息。她的鬓发都散了,那玉钗散在桌上,和她绯红色的衣衫铺在一起,实在是旖旎的很。 百里安倒了杯冷掉的茶水给她,妙音满饮一杯,才勉强清醒一些。 “公子今日怎么过来了?”妙音勉强扶着桌子坐了起来。 百里安道,“今日无事,想过来看看妙音姑娘。不曾想……妙音姑娘,你这是——” “今日杜家的公子请我去献舞,他找了我多次,都被我拒之门外,今日就……”妙音苦笑一声,“幸他今日夫人在府上,我才能,才能……” “妙音姑娘,你别说话了。”百里安虽然也是个浪子,但对于那些要用药强迫女子的人,还是不齿的。 “不碍事的。”妙音眼中满满的水色都要溢出来,一晃一晃的勾魂。 百里安看她强忍的模样,也知道自己再呆下去实在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就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我与妙音姑娘相识虽然才短短几日,却也倾慕妙音姑娘出于泥而不染,上回听妙音姑娘说,喜欢驸马的花,今日特别讨来,想——想妙音姑娘能够开心一些。” 妙音看着百里安递过来的画卷,微微一愣,“公子——” 百里安将画卷展开,这纸上海棠,竟压下了满屋的艳色。 妙音看那画卷,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而后她一笑,却又垂下泪来,“妙音这样低贱的人,实在,实在配不上这样的画,也配不上公子的心意。” 百里安当初遇见妙音,是惊鸿一瞥,这样的感觉,就好似多年前都历经过一样,“妙音姑娘莫要说自己低贱,你从前,也是大家的小姐,只是命运无常,才叫你沦落到这样的地方来。你又只是卖艺不卖身,我送你这幅画,也只是我倾慕于你,想讨你欢心。” 妙音咬着唇看着百里安。 眼前的小公子还是那副秀美的容貌,说出来的也都是些蜜语甜言,但……这么些年,同她说这些话的人何其多,但真正珍视她的,却没有几个。 “我与驸马是朋友之情,这海棠花——也是驸马的一片心意。留在我这里,倒不如赠与真正喜欢画的人。”百里安是真的有些喜欢妙音了。 妙音望见那一幅锦绣画卷,忽然又由哭转笑,“公子——”她刚一抓住百里安的手,身体就又软了下来,瘫在桌子上,脖颈上肌肤愈发绯红起来。 百里安知道药性上来了,“妙音姑娘,你……” 妙音攀着他的手臂,仰
相关推荐:
郝叔和他的女人-续
数风流人物
蔡姬传
洛神赋(网游 多攻)下
五夫一妻的幸福生活
[综神话] 万人迷物语2
【快穿】嫖文执行者_御书屋
烈驹[重生]
女扮男装死后,她开始演柔弱绿茶
捉鬼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