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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严实实。现在那灯泡晃动了两下,盖在上面的东西滑落了下来,猩红色蒙在灯泡上,让这里更多了几分血腥的可怖。 还要在往里面走的沈煦被警察拉住,他已经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了,前所未有的惶恐感吞噬了他,他一张脸苍白如纸。 这些……都是什么? 哥哥又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一首凉凉送给这个世界的攻 沈煦:……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杰斯:小孩子滚远点,大人教你怎么谈恋爱 第450章 凭风舞(450 终章) 送去化验的血浆被检测出确实属于人体,但是DNA这种东西完全被破坏掉了,所以无法从中判断出这些东西,到底是出自几个人的身体。 沈煦一直祈求着这些东西不要和哥哥有关,但是当警察将其中一份血液检测报告递给他的时候,其中确认出自沈清淮之后,沈煦整个人就已经有点崩溃了。 “这些血是我哥哥的?” “你要告诉我,我哥哥现在……就是那一地的肉块?” “不,不可能——他只是藏起来了,他只是在躲着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我不该那样对他。” 沈煦因为退的太快,撞上了身后的墙,他看完检测报告之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一个劲儿的发着抖。 “只是检测到你哥哥的血液,那些肉块,到现在还无法判定是属于哪些人的。”办案多年的警察,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也有些凝重,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玄幻的场景,明明是人体的肉块,但是送去检查之后,竟然完全查验不出DNA,负责检测的人员说,不光DNA,连骨头和最细微的血管都被融化掉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沈煦跌坐到了椅子上,他心口疼的厉害,只有伸手去按,才能稍稍止住一下那些痛楚。 因为有人死亡的缘故,本来只是来找走失的人的警察瞬间多了几倍,不光那个现场被封锁,包括昨晚一条街上的录像都被调了出来,沈煦反反复复的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从巷子里一瘸一拐走出来的沈清淮,脚下都是血……他看的时候都觉得心疼的要死,但是为了找到哥哥,他又无法不去看这些东西。 一遍一遍,自我折磨一样。 那一定不是哥哥吧,对,绝对不是哥哥。 “能详细的和我们说一下昨天的经过吗?”因为出了几条人命,警察查询的更详细起来。 抱着头的沈煦一直在发着抖。 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起头的沈煦,眼泪不断的从大睁的眼睛里滚落下去。所有的理性都没有了,连最基本的克制都做不到,沈煦失态到了极点,他痛哭的厉害,“我哥哥没事,是吧。他没事的——”需要旁人亲口的安抚,他才能觉得好受一些。 警察安抚道,“没事的。” 沈煦还在发抖,他停不下来这种颤抖,伴随着他的颤抖,是滚滚而下的眼泪。 …… 已经进入旅游淡季了,很多景点都已经冷落了下来,沈清淮轻易的买到了票。他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了,这次再来的时候,他特别注意了一下那个阶梯那里上次遇见那个算命人的地方,但这一次那个人没有来。 陡峭的山壁上开满了那种黄色的大花,一朵一朵垂覆下来,有种诡异的靡艳。 环在山壁的长阶梯上,只有他一个人,沈清淮无心去欣赏那些景色,匆匆的下到了最底层。上次他偶然和苏冷来了一次,在暗河里听见的,看见的东西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 他死了会进入下一个世界,但是如果在这里呢,会不会回到上一个世界? 因为没有多少游人,所以渡口就只有一个人站在船上等候,沈清淮跳上船,那船跟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一下。 划船的人都是很健谈的,他和沈清淮攀谈了几句,沈清淮的回应都很是冷淡,渐渐的,划船的人也不说话了。船只进到了山洞里,周围暗了下来,沈清淮听到了自己如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暗河里没有灯,全靠划船的人凭借记忆划出去,沈清淮听到暗河里哗啦啦的水声,等深入到一定距离的时候,他果然又听到了歌女的乐声和杯碟碰撞的喧闹声。上次那穿着狐裘的青年这一回仍然举着酒杯来邀他喝酒,沈清淮上一次太过惊慌,以至于没有看清楚,这一次他大睁着眼睛,面前那青年唇角上翘的弧度,他都收入了眼底。 “你今日好生奇怪,一副呆愣的模样,可不像往日的你。”青年举着酒杯的手指上,戴着藏绿色的宝石指环,宝石上映着熠熠的烛光。 沈清淮冷静的和他对视着,他已经有些记不清这个人的名字了。 “周郎?”一杯酒饮尽之后,看他还是毫无反应,不由诧异的挑眉。 沈清淮扶住了船栏,上面是石壁上滴落的水,冷入骨髓。他现在眼前是繁华热闹的玉宇琼楼,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现在是在蒲花暗河里。 回去,还是去下一个世界。 一次一次的重生,他也已经很厌倦了。还不如呆在一个世界里,生老病死,度过一生。 划船的人感觉到船只晃动一下,然后就是噗通的落水声,他惊惶的打开手电筒,发现刚才坐在船头那位不爱说话的游客,已经不见了。 …… 沈清淮掉到河里的那一刻他都清醒了过来,他看到手电筒在水面上晃来晃去,那个划船的人还在叫人,但沈清淮却一直在往下坠。 奇怪,这暗河有这么深吗,上一次苏冷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拖出水面,这一次他一直往下坠去,仿佛永远落不到河底一样。 他死了很多次了,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是想念着上一个世界的人。他之前死的时候,脑子里都好像是一片空白。 噗通—— 有人跳了下来,沈清淮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在自己头顶晃动,但那个人却始终无法发现他。 如果真的能再活过来,希望能…… 窒息感袭来,世界陷入一片漆黑中。 …… 苏冷被敲门声吵醒,他昨晚回来的很晚,睡的也很晚,起来时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来打扫房间的阿姨上来,看到从床上坐起来的苏冷,说,“苏先生,警察在找你。” 警察? 苏冷穿上衬衫,从楼上走了下来。客厅里果然站着几个警察。 苏冷扣好袖口的扣子,抬起头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你是这里的户主是吗?” 苏冷点点头,因为才起来,他眉眼间还有种倦怠感。 警察拿出一张纸来,“请问你认识沈清淮沈先生吗?” 听到沈清淮的名字,苏冷扣扣子的手顿了一下,他眉宇也忍不住微微蹙起,能惊动警察过来,难道……,“他怎么了?” “你看一下。” 苏冷将警察递过来的纸匆匆扫了一眼,上面是几个脚印,好像是他昨晚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的。但是这和沈清淮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沈清淮先生的弟弟于今早报案,说沈先生在昨晚凌晨三点多消失,我们查看录像,发现他来过你这里。” 苏冷看到纸上的脚印,手指忍不住收紧。 那是……沈清淮留下的?他昨晚来找过他?他不是在国外吗?他现在在哪里?一瞬间涌上心头的疑惑还没来得及解答,面前的警察又出示了一份文件,“沈清淮先生最后出现的地方,又大量血迹和肉块……” 苏冷抓着那张纸的手,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直接戳破了纸张,“什么?” “我们正在调查。” “血迹和肉块……是什么意思?”苏冷想起昨晚那种忽然而起,没有缘由的不安来。 “初步估计是谋杀,遇害的人,目前已知的有五个人。沈先生可能……” 苏冷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谋杀?遇害?沈清淮?这三个词,怎么可能扯到一起?假的吧? “你的车牌号是鄂XXXXX是吗?” “是。” 警察将文件翻开,“昨晚沈先生于网咖门口遭到挟持,被拖至一个修车间内,血迹和肉块,就是在修车间里发现的。我们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警察看到面前的青年,忽然脸色苍白的可怕,这让他们顿了一下,“配合我们调查。” 昨晚…… 昨晚他是看到网咖里出来的那几个人,当时他在想什么?苏冷有些记不清了。 “好的,我会配合你们的。”抱着一丝期望,苏冷抑制下声音的颤抖。 下楼来的阿姨看到苏冷和警察一起出去了,忍不住叫了一声,“苏先生——” 苏冷没有听见,他脑子里现在乱成一团,只能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冷静。 不论怎么也好,不要是沈清淮。不要是他。 求你了。 …… 叶东倾前来找池渐月的时候,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在睡着时,他神情变的很柔和,像是当初在俱乐部里训练的时候。 那个时候,大概真的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了。 叶东倾走了过来,发现他的手肘旁放着的手机亮了一下,设为屏保的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像是远远的拍的,只有一个侧脸,那个人拿着钥匙在开门。叶东倾弯下腰想看的再详细一些的时候,池渐月忽然动了一下,然后他就按着额头坐了起来。 “渐月。” 才睡醒的池渐月,眼睛里都是朦朦胧胧的雾气。 叶东倾今天过来,是要和他谈合作的事情,但是池渐月看到来电显示,就推辞了一下,“稍等。”说着就拿着手机去了落地窗旁。 “他回国了?” “嗯,回家了吗?” 叶东倾依稀听到这两句。 而后池渐月一言不发,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传来,叶东倾转过头,看到池渐月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他拿在手上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显示的还是通话状态。池渐月的表情……就更难以形容了。 发生了什么,会让池渐月露出这样失态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这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的攻 百里明华:难道不是我们吗? 罗闻佩:大概作者把脑细胞全用到起我名字上去了,以至于我……从头咸到尾 何朝炎:惨啊,我要在渣作者的腿上,用血写一个惨字 玉青檀:心里苦,我不说 第451章 身如絮,凭风舞(番外) 门上的红漆都剥落了,穿着破旧衣服的男孩站在门口敲门,“哥哥——” 没有人回应。 蹲下来,从旁边的鞋架最底层翻出一把生锈的钥匙来,打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就在他准备出去找的时候,浴室里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男孩冲到浴室,发现门被反锁着,不过还好因为年代久远,这门已经松动了,男孩用肩膀撞了几下,面前的门就生生的被撞开了,门框上剥落的白灰掉了一地。 浴缸旁边,掉落着一把沾血的刀。细弱的手腕从里面垂落下来。 浴缸里被染红的水让他脑子一懵,抓着那个人的肩膀,想将他摇醒,“哥哥——哥哥——!” 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人挣扎着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些厌烦的将他推开,“我不是你哥哥。” “哥哥——”大滴的眼泪从灰暗的眼睛里滑落下来,“你就是我哥哥。” “你烦不烦,叫了我也养不活你。”伸手想将他推开,但是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男孩看着他流血的手腕,扯了毛巾过来想要帮他包裹住伤口,浸泡在水里的少年看着他徒劳的挣扎,闭着眼哼笑了一声。 “哥哥,你等我,我去找王叔叔。” 他现在也没力气拒绝,闭上眼睛偏头躺在一侧,闭着眼睛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但是却又紧接着被这个男孩摇醒。 “哥哥,王叔叔已经打电话给医院了,马上——马上救护车就来了,你千万别睡。” 因为缺乏营养而枯黄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皮肉外翻,“我不是你哥哥,我也没本事养你,你等我死了,自己找个好人家去吧。” 拼命的摇头。 “不——”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两个人被一起送上了救护车里,帮忙打电话的男子却因为不想垫付医药费,选择了撇清关系。躺在床上的少年意识一时断时续,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手紧紧的包裹着。 “失血过多,要紧急输血。” “血?我身上有。”比他还矮小的男孩,急不可耐的卷起袖子,露出细瘦到可以看见青筋的手腕。 年轻的护士低下头,看着这一大一小,心里也有些泛酸。 “不用了,我和他不是亲兄弟,血型不合。”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少年,懂得却意外的多,神情也很是冷漠,用旁观的模样,等候着自己的死亡。 说完这句话,意识再度中断。 “输血先要垫付一定的费用。” 年轻的护士说,“他们还是两个小孩,从哪弄钱去?” “让他们的父母来。” “我没有父母。”怯生生的声音。 “那就不能去血库里调血。” “求你了,救救我哥哥——”瘦的脱相的男孩,拽着医生的衣摆。得到的回应是冷漠。 没有被送进紧急病房的少年暂时放在普通的病房里,在他对面的床上,一家老小围着病床痛哭不止,老实说,有些吵。本来已经陷入混沌的少年被迫的恢复了神志,只是还无法睁开眼睛。 “有个办法能筹到钱,不过……” “什么办法?”满是希冀的声音。 “二楼有个富二代,他刚出车祸,眼睛有点损伤,如果你……” 男孩认真的听着。 “不过以后,你有一只眼睛会看不见。” “没事,只有一只眼睛看不见是吗?” “嗯。”面对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睛,见惯了生死的人心里也难免生出一种心虚来。 “好,只要能让我哥哥输血。” “都说了我不是你哥哥。”躺在床上那个脸色惨白的少年居然歪过头来。 “哥哥!” “我以后要是没钱,说不定会把你卖了,你还救我?”因为失血过多,他嘴唇也毫无血色。 “救!”从第一次被家人抛弃开始,就不愿意再体会一次被抛弃的感觉。 “傻子一样。”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勉力的撑着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 医生愣愣的看着他。 “未成年小孩,你还指望他给你签器官捐赠?你不怕我告你们医院?”缠着厚厚绷带的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医生还没见过这样牙尖嘴利的小孩,一时说不出话来。 吃力的从病床上下来,整个人脚步虚浮的差点倒在地上,还好旁边的男孩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了他。 “回去了。”真是麻烦,想死都还能遇到这样的麻烦。 “啊?哦!” 从来不牵他的手这一次仍旧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甩开了他。 “我以后要真穷疯了,真得把你给卖了。” “以后我会努力赚钱养哥哥的,哥哥能不能……”极力的想要靠近,又害怕被甩开。已经被抛弃过一次的小孩,敏感的不像话。 一直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而后他转过头,跟在他身后的男孩想起他的话,马上后退了几步。 “我就养你到成年,然后你就给我滚。”粗鲁的话,因为有气无力而毫无震慑力。 “好!”眼中爆发出了欢欣的色彩。 完好的手伸了过去,男孩顿了一下,然后双手紧紧的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哼。” 而后少年拔高,长成青年,男孩拔高,长的比青年还要高。虽然一开始冷冰冰的,一副嫌弃他的样子,但还是好好的养他到大,即使身处再糟糕的环境,甚至流落街头,那人都再也没有说过要丢掉他的话。前所未有的安心,被家人抛弃之后,唯一给他有温暖感的人。 昏昏沉沉睡去的沈煦蜷缩起来,像是要抱住一个人一样,“哥哥身上好温暖。” 因为被抛弃的时候是个冬天,鞋里全都是融化的雪水,冰冷的感觉从那时就已经烙入骨髓,所以他才那么害怕冰冷,才那么想要留住那易逝的温暖。只要能留住他,付出眼睛也可以,什么都可以哦。 只要有个家。 只要不要再被抛弃。 手腕上输液的针被扯动,血液开始倒流,深红色的血,顺着输液管慢慢的流入瓶子里。 “哥哥身上,真的……好温暖。”像是沉溺于某种温柔的梦境,但眼泪却已经顺着面颊滑落了下来,“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哥哥也走了。”只想沉溺在曾经的过往里,但偏偏该死的清醒。从前的温暖全都被翻了出来,一边咀嚼,感知自己曾拥有的温暖,一边又因为满嘴的苦涩而止不住眼泪。 …… “这是你舅舅家的儿子,肖凛,人家可争气了,打游戏一年赚几百万呢。” “哎呀哪有几百万。” 肖凛起身,“我出去一下。” 面上有着骄傲之色的中年男子点点头。 肖凛出去之后,点了一根烟。和家人对抗的事还历历在目,他从前最渴望被家人理解,现在反而觉得已经无所谓了。在他最需要被理解的时候,无人闻得他的痛苦,现在等他已经心如铁石的时候,什么都已经晚了。 房间里的小孩趴在玻璃上巴巴的看着他。 肖凛掸了掸烟灰,他从回家开始就已经停播了,那天在游戏中和沈清淮联系上了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音信了。 也许……他只是不想联系自己罢了。 “要看动画片!要看动画片!”从窗户上下去的小孩坐在沙发上开始发起脾气来。 宠溺他的家人把电视打开,肖凛将抽了一半的烟碾在脚下,进了房间里。 换台的电视正在播报一则新闻,但是别人的生死对于更多的人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所以没有人在意,按下了换台键。肖凛却因为刚才从新闻上看到的一个字眼而激灵了一下,他不顾别人的目光,将遥控器抢了过来,调回刚才的新闻。 “要看动画片!”愿望得不到满足的小孩拼命的拍起沙发来。 “诶呀肖凛哥哥看会新闻,肖凛哥哥不是给你买了好多玩具吗,让他看会新闻。”家长抱着小孩哄着。 新闻是一则凶杀案,死亡人数是六个人,公布的信息中,‘疑似某女装主播遭粉丝侵害身亡’的消息让肖凛悚然一惊。他看了一眼时间,正是他联系上沈清淮的那一天。 不可能的。 开什么玩笑。 “诶肖凛!” 肖凛边往外走,边拿出手机联系起自己认识的主播来。 “诶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死的确实是青淮。听说死的挺玄乎的,尸体都没留下,杀他的人好像也都死了吧……我不在那啊。” 不是讨厌他所以不想见到他吗。 那么为什么…… “真的是青淮?” “嗯,听说他弟弟挺伤心的,自杀两回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呢。” “真的……是他吗?”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是啊。” “……” “明影?”电话那端传来疑惑的声音。 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哭声,而后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萦怀:这天下没有谁比我更知情识趣是不是发现,本侯爷的好了? 令狐胤:钱给你,心给你,兵权给你,你要什么都给你,只要你回来 南凤辞:说好的,满地爬,就满地爬 令狐柔: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奸夫 第452章 山海间(一) “老爷——” “老爷——” 哭哭啼啼的胖妇人守在病榻前,拭泪的手帕上,都满是脂粉的香气。 “老爷,你去了我们怎么办呀——老爷——”娇滴滴的哭声,头上的金雀钗都颤动起来。 躺在床上的周雍面色灰暗,打翻的人参汤让屋子里都满是苦涩的药味,“哭,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你们这是给我哭丧啊!” 胖妇人一个一个的挤在床边,衬的床上病重的周雍,都显得枯瘦了许多。 “咳咳——咳咳——” 周雍病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他又是个富贵的体态,一病,瘦下来,皮肉都皱着,看着就像是要不行了。 一旁的妾们只知道哭,他听的头疼不已,将枕着的玉枕头摔下去,“都给我出去!” 哭哭啼啼的妾们终于出去了,周雍趴在床上喘气。 “老爷——” 周雍看到说话的是老管家,语气也好了些,“说。” “您这不吃药怎么行呀。”老管家跟了周雍许多年,知道他的脾气,刚才那么多妾们过来,都没劝周雍喝下一口药,“您说您现在,病的床都下不来,万一——万一没熬住,您家产全撒手给了别人,公子回来了,可不就要受欺负了吗。” 刚才还病怏怏的周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给我煎药去,我要喝药!” 老管家就知道还是公子管用,即便公子去了都一年了,也只有公子的名字,能哄的老爷言听计从。 周雍喝完了药,躺在床上顺气,家仆慌慌张张的冲进来禀报,“老爷——荷花池里捞了个死人出来了!” 刚喝完药的周雍眼睛都瞪大了,“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是梅姨娘们刚才要去吃莲子,派人去采,没想到从里面拖了个死人出来。” 周雍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套着靴子就急哄哄的往后花园走去了。 荷塘旁边,十几个家仆围成一团,中间躺着个人,有人正要给他蒙上白布。周雍走近了,看清了是个富贵公子,俊眼修眉,那相貌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但这人面生的很,怎么就死在了他家的荷塘里呢。 嚷着要吃莲子的梅姨娘被吓昏了过去,被人抬在凉亭里,大夫正在给她把脉。 周雍这个时候顾不上他,他让一个家仆去报官,等着官府来处置这具尸体,没想到那家仆刚走,躺在地上还没有盖上白布的俊美男尸忽然咳嗽一声,嗓子眼涌出了掺着黑灰的水,这一个异动可把周雍吓的不清,“这……这……这诈尸了不成?” 还是年轻的家仆胆子大,凑过去,摸了摸那人的鼻息,“老爷,他没死。” “没死?”周雍刚才看这人还是声息全无,怎么一下子又活过来了。 躺在地上的人咳嗽个不停,他身上的衣物又有烧焦的痕迹,周雍拿不定主意,让给梅姨娘诊治的大夫过来,准备给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先诊治一番,没想到大夫还没过来,这人忽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周雍吓的后退了一大步。 醒来的男子睁开眼,像还是有点弄不清眼前的状况。 周雍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他看着年轻公子仪表非凡,看着就是人中龙凤,他凑上去问了一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怎么在我府中的荷花池里?” 那男子看着周雍,神色震惊。 周雍正纳闷着,这男子忽然石破天惊的叫了他一声,“爹!” 周雍胡子都要吓掉了,他可只有周琅这一个独子,也没有什么种流落在外面。 周雍这一迟疑,那男子也愣住了,他回到荷塘旁边,借着清凌凌的池水一照,见自己竟然顶着百里安的脸,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那一日火场里被烧焦了些许的。周雍看他行止古怪,就有些怀疑这男子脑子有些问题。 从荷花池里被捞起来的人,现在也有些糊涂了,弄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周琅,还是百里安,西泽,亦或是沈清淮,他明明是想回去找杰斯的,怎么会,在这里活了过来,还见到了周雍?怪哉——是梦还是幻? 官府的官差跟着报信的家仆回来了,顶着百里安面皮的周琅此刻是知道了,就在官差要带他走的时候,他忽然喊了一声,“周长贵——” 周雍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周琅被官差带出门了,他才恍然大悟。 周长贵是他很久之前的名字,幺儿六七岁的时候,也捏着他的名字,逼着让他改,他现在已经是一方富贾,连府上的老管家都不知道的,现在被这么个天上掉下来的公子知道了。他吓的不轻,颠颠的追出去,拦下了官差,好说歹说,将那来历不明的公子又留了下来。 周雍将他请到房间里,“公子刚刚说,是何人告知的?”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幺儿只是去了京城,但他又不敢去京城求证,就呆在这临安,想要等幺儿自己回来,他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丁点音讯,对这公子都躬下腰来。 周琅看这周雍瘦了一圈,外衣都没穿好,现在让自己坐着了,自己却站在一旁候着,他声音哽咽,“爹——” 他怎么忘了,这儿还有周雍在等着他。 “公子还是不要开这个玩笑……”周雍是不信鬼神的。 周琅伸过手,去揪他的耳垂,从前周雍贪吃的时候,他总这样说他,“我让你少吃些,多多走动,不是不让你吃。我帮你赚了那么多钱,不就是想让你过好日子嘛,你怎么,怎么……”后面的话说不下去,周琅眼中竟垂下泪来。 周雍僵在了原地,许久之后,才哆哆嗦嗦的问出了一句,“你,你是?” “从前还是我给你讲的三国,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周瑜字公瑾,不是就叫周郎,你非要附庸风雅给我起个这样的名字。” 这世上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故事。 周雍嘴唇哆哆嗦嗦了半天,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周琅起身去搀扶他,没想到周雍竟一下扑到他怀里,一边喊着‘幺儿,你可算回来了’,一边嚎啕大哭。周琅也有恍如隔世之感,和周雍抱头痛哭了半个时辰,终于哭不动了,周雍还坐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啜泣。周琅情绪早就稳定下来了,他看着在他怀里,哭的鼻涕眼泪全都沾到他胸口的周雍,哄小孩儿一样,拍着他的脊背,“好了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周雍这样一个人前的人精,在周琅面前,那就还不如一个孩子。 等到周雍真的哭够了,周琅又让周雍带他去了周府的库房里。 周雍富甲一方,身为他独子的周琅,自然从小锦衣玉食,从前他是见惯了金银不放在眼里,现在却在现代过了一段贫困的日子,回来当天,就让周雍带他去了周府的库房里。库房里金银成堆,千两的银票放在柜子里,厚厚的几沓堆在一起,还有那半人高的血珊瑚,上面挂满了宝珠玛瑙,周琅一串一串的抚摸过去。 周雍这些财富,都是为他独子周琅留下的,只要他回来,这些就都是他的,“幺儿,你在外面受苦了,现在你回来了,这些都是你的。” 周琅当初为生计,带着沈煦流落街头,境遇岂是惨字可以概括的,也不怨他回来看重起这些死物来。 “爹,你不知道我过的有多苦,每顿只吃一碗菜——还要和别人分着吃。”那个别人,自然就是沈煦。 每顿桌子上三十道菜,周雍都觉得日子清苦了,一碗菜他都不敢想,他抱着周琅,才止住的眼泪这下又滚滚而下,“我可怜的幺儿,你怎么不回来啊。” “衣服也买不起,房租也交不起,我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去养别人。” 周雍哭的鼻涕都出来了,“爹心疼啊——爹心疼死了。” 周琅也就是和亲近的人诉诉苦,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历经大富大贵的皇家,却又跌到难以为生的孤儿。 “管家,把银票都拿过来!”周雍拍着周琅的脊背,吩咐道,“还有房契地契——把家里的房契地契都拿过来!” “老爷!”老管家可认不出变了相貌的周琅来,他只当这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把老爷迷的团团转。 周琅却已经抓住了那血珊瑚上挂着的玉玦,周雍也忘了拿房契地契的事了,他把仓库里的几个大箱子打开,顿时满室流光溢彩,他都挑了最珍稀最昂贵的宝物,一件一件的塞到周琅手里,“幺儿,你看看这玉马你喜不喜欢?还有这金珠——你要是喜欢,爹给你做张玉床,然后再用金线给你绣几件衣裳。哎呀还有这香——这珍珠——” “别的爹不敢说,但是整个临安城,都是你的。” 管家站在一旁,看着脚下财宝成堆的周琅,一张老脸都皱巴起来。 在库房里看够了金银珠宝,周琅才终于相信自己是回来了,他脖颈上挂着周雍挂上去的十几串珍珠串,胸口里塞满了大额的银票,被用袖子擦眼泪的周雍送回了自己从前的房里,回了自己房里换了身从前的衣裳,不过百里安比之周琅的体型要纤细许多,周琅的那些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不过长得俊俏,就是衣物不合身,也是一种魏晋风流的味道。 他很久没有穿过这样繁琐的衣物了,穿的时候,还习惯的摸了摸扣子在哪里。最后反应过来,将宝石腰带系好了。 周雍现在是一刻也不愿意和他分开,这边周琅只换个衣服,他就在那边催促了老管家三回,老管家都还不知道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况。还纳闷着,老爷是吃了神药,平常都瘫在床上怏怏的长吁短叹,怎么这一下子精神变得这样好?他哪里知道,周雍是心病,现在治他心病的药回来了,他可不是药到病除了吗。 周琅走过门口的长廊,看着那烟霞一样的花朵,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周雍今儿忽然有了胃口,吩咐厨房里去做饭,周琅来点菜,他也是心疼周雍,没有像从前那样,这也不准他吃,那也不准他碰,他叫丫鬟们把金盘银碟全拿了出来,然后他把自己所有还记得的菜色都点了一遍,光说都说了一炷香的功夫,旁边的老管家听的目瞪口呆,丫鬟不认识这个美公子,也不敢应。周雍发了脾气,“幺儿说的,你们还不去办?以后,在周府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 这江湖术士,莫不是会妖法? 从屋子里摆到屋子外的长桌上,珍馐美食一道一道的摆上来,周琅去现代受了苦,天天嚼那些干巴巴的泡面,周雍巴巴的给他夹菜,自己的碗里空空荡荡,周琅看了他一眼,叹了气,“别老是给我夹,你也吃些。” 周雍傻笑,“吃,吃。” 周琅给他夹了菜,他看都不看就吃光了。周琅也是当过皇帝的人,讲究的不行,剔最嫩的肉给他,而周雍是他喂什么吃什么。周府里的奴才在一旁都看傻了,谁不知道,公子走了之后,老爷的脾气就大的上天,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生生的饿瘦成这样,怎么一转眼,这么听话了? “老爷——”门口看门的奴才有事进来禀报。 周雍正端着碗吃饭呢,“怎么了?” “京城那边,又给您送东西来了。”奴才说道。 周雍还没反应,周琅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想到了一些事,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周雍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还是安抚似的给他使了个眼色。周琅一想,自己现在顶的是百里安的脸,即便是那些人亲访,只要他不承认,谁能认得出呢。 “让他进来吧。” 门口进来个太监模样的人,手上捧着一卷圣旨,他看到端着碗吃饭的周雍,愣了一下。 周雍拉着周琅,跪了下来。 太监也有些狐疑,他过来送东西,宫里的贵人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周老爷久病在床,看着是要不行了,说什么也不要让他下来行礼。但这太监进来,看着周老爷都吃上了,怎么看也不像久病在床的样子吧,但他还是谨遵吩咐,没让周雍真的跪下来。 “周大人啊,宫里贵人给你送了二十支千年人参和灵芝……” 圣旨都拿着,这贵人是谁,都不用猜了。 “草民叩谢——”周雍又要跪下去,不过刚才的东西才咽到嗓子眼,这么一弯腰,就有点想吐出来了。还好太监又卷着圣旨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您好生调养,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这太监也是才办这个差事的人,宫里每个月都会往临安周府来送东西,不过缘由没多少人知道,他也只听上一个办这个差事的人说,当初皇上在临安受过周府的恩惠,别的就不清楚了。 “诶,多谢贵人关心。”周雍一起来,嗓子眼里的东西就又咽了回去,没忍住,他打了个嗝。 “周大人的寿辰,是在下个月吧?”太监忽然想起了什么。 周雍压着嗝,眼睛瞪的浑圆。 “宫里贵人会过来探望您——” “嗝!” 周琅忍不住伸出手,给周雍拍了拍后背。 太监脸色也有些难看,“那,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恭送——嗝!” …… “相爷。” 长身玉立的公子转过身来,他在那拿做工精细的金莲逗那画眉鸟。 “咕咕——” “相爷——”那人又叫了一声。 “说吧。”金莲抵着画眉鸟嫩黄色的喙。 “令狐胤回临安了。” 金莲忽然顿住不动了,他转过身来,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他已经死在深山里了。” “那……” “他不愿死,我就亲手送他一程。”随手抛出的金莲钉入了门框中,语气陡然凉薄起来,“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动身去临安。” 那一日的仇,这一次就让他全部偿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萦怀:狗比南凤辞,害死我老婆! 南凤辞:狗比令狐胤,射死我老婆! 令狐胤:…… 周琅:(打哈欠)你们慢慢玩,我先去趟花楼 第453章 山海间(二) 若说临安城里最出名的人物,莫过于周琅与谢萦怀,当初搅动着整个临安城女子神魂不属,只是此去经年,谢萦怀摇身一变成了皇帝,周琅横死战乱中,这两人风采,便也被久久的封存在了花楼女子午夜的梦回里。 燕城此次随将军入城,就是为逝去的故人扫墓,将军归隐已一年,那人也故去整整一年了。 他腰间配着一柄长剑,一身布衣,斗笠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起来只像是个寻常的江湖客。 临安城的夜,一如那人描绘的那样繁华,指尖涂着豆蔻的二八女子斜倚琐窗旁,捏着手帕向楼下过往行人递出妩媚眼波,沿岸的河都仿佛沾染了胭脂的香气。燕城走的更快了一些,他嘴唇紧抿,比一年前多了几分阴冷的肃杀之气。 一支金钗忽然从楼上掉了下来,碰巧正落在燕城的脚边,燕城的脚步顿了顿,而后楼上响起一阵娇柔的女声,“这位公子,能不能烦劳你帮我捡一下金钗?” 燕城想起此行的目的,眉头都不动一下,抬脚就要跨过那支金钗。 “什么,周公子来了?” 不只是从哪个窗户口透出来的莺莺软语,叫燕城抬起的脚顿在了半空。他想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在那人故去之后,即使他不刻意打听,也从将军那里知道了很多和那人有关的事。楼上让他捡金钗的女子诧异的看着他,玉白的手臂垂了下来,“公子,能否帮帮忙?” 燕城看到脚边那支金钗,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而后他抬头去望那个女子,女子看见他的相貌之后,娇美的面颊忍不住一红。 燕城拾起金钗,进了花楼里。 花楼的大厅里,正有几个斗富的公子哥儿,他们一个说,“我带了一千两黄金,只为求今夜能一亲流光姑娘芳泽。” 另一个嗤笑,“流光姑娘才名远播,怎么会看得上金银这种俗物。我带了号称‘天下第一音’的无涯子老先生遗留下来的佩琴,正配得起流光姑娘这等脱俗的佳人。” 一群看客看着这两人斗富,燕城握着那支金钗,径自的从众人中走过。 “两位公子对不住了,我家流光,今日已经有了入幕之宾。” 两位斗富的公子一齐惊呼,“什么?” “这临安城里,哪个敢跟我抢人?” “叫那人出来——” 花娘深知两位公子家底,面上正觉得为难的时候,楼上的门开了,众人齐齐望去,见下来的是个鹅黄衣裳的少女,姿容寻常,就又叹息着垂下头来。那少女全然不知楼下发生了什么,她走到燕城旁边,细声细气的说道,“多谢公子将金钗送进来。” 燕城一言不发的将金钗递过去,就转身欲走,但等他走到门口时,楼上又传来吱呀一声,这一下满厅的女人都站起来了,“周公子——” 燕城的脚步猛地一顿。 “是谁说要见我?扰的我都不能好好与流光姑娘共饮了。”清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不是他。 燕城知道这个声音不是那个人,但是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从楼上厢房里出来的男子,手臂分别揽着两个貌美的女人,他一只手抚着女人莹白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女人的脖颈穿过,手指勾着个银制的酒壶,因为他一走一晃,那酒壶里清亮的酒液淌了出来,沾湿了女人胸前的衣裳。 在往上看,那公子长着一张清俊绝伦的面庞,即使醉的脸颊绯红,也有一种高人一等的贵气。 “你就是今夜流光姑娘的入幕之宾?”楼下斗富的公子逼问。 鬓发湿了一缕,黑的发光,衔在他的唇里,被身旁的女人用葱白的手指拂开。那俊美的公子,就顺势在那手指上亲了一口。 即使这是花楼,一众人看见这一幕,仍旧觉得脸热。 “是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和我抢人?!” 俊美的公子胸前衣襟敞开,胸膛里都是绯红的吻痕,他束发的发带都垂到了胸前来,在那红樱上晃动着,惹的人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往他衣服里看去,他自己却一偏头,问身旁的女人,“绿芜,他是谁?” “回周公子,他是李府尹的儿子,李宏李公子。” 斗富的公子哥刚才也被他胸口的风光吸引过去了,目光现在有几分闪躲。 “哦。”没有下文。 “怕了吧?识相的……”话还没说完,楼上那公子就又搂着两个女人准备回房去,气的楼下两人 ,“你!你大胆!” “可不是我和你们抢人,是流光,今夜硬要让我留宿在她的房里。”从女人的香肩上侧过头来的公子,嘴唇上蒙的光好似瓷器上那一层亮釉。 “你胡说!”流光姑娘才气斐然,让多少有识之士趋之若鹜。 这时房里传来一阵极尽柔媚的女声—— “周公子,快进来,人家都要等不及了。” 衣带都散开的公子轻笑一声,推开房门就要进去,“别急,我马上就来。” 楼下的人却不相信,平日里心高气傲的流光姑娘,会这样招一个男人进自己的房里,但不等他开口,那些在大厅里陪客的女人,忽然一下子都站了起来,“周公子——” 那些个客官,被这花楼里的女人吓了一跳。 “美人儿,今夜还长得很。” 这一声又引来一众尖叫。疯了,真是疯了,这些个女人,当初惹得她们这样发疯的男人才死去没多久,怎么一转眼又来了一个,还也姓周,实在是让其他男人倍感尊严受损。 等楼上那扇门关上之后,下面一群倍感尊严受损的男人们才终于发起牢骚来。 “疯了,真是疯了——这周琅才走,怎么又来一个姓周的!” “听说这也是周府出来的,说是周雍流落在外的儿子,前几天才回来——这不一回来,跟那当初周琅一样,不,比他还过之不及,几天都搅得这些女人成了这幅样子,之后还了得?” 一阵嘘声。 燕城抬头看了一下紧闭的房门,映在门板上的影子影影绰绰,暧昧非常。他心中已经生出一种迷惑来,但是不等他上前解惑,大厅外的漆黑天幕上,一束烟花在半空炸裂,燕城抬手按下斗笠,低头离开了。 …… 城外。 篝火旁。 以厚厚虎皮铺地而坐的男子戴一条漆黑的发带,侧着身子坐着,他身材高大,面容英武,只是看起来像是久病,咳嗽个不停。他灰色的眼中映着面前晃动的篝火,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将军——”燕城疾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当初临安一役,将军遣散旧部,归隐山林,后又染了重病,形容消瘦,此次回到临安,也只是想要去祭奠那人。 “周公子的衣冠冢,已经找到了,是小姐收敛,立在将军府里。”燕城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的神色。 令狐胤捡了一根柴火,丢到了篝火堆里,但看他现在这副病弱的模样,任是谁也无法把他和当年那个战功煊赫的大将军令狐胤联系起来。 寂静。 令狐胤忽然抬手,咳嗽了两声,按下的袖子里沾着黑色的血迹。 “将军……” “下去吧。”令狐胤抬手,语气极是疲惫。 “还请将军,保重身体。”燕城也曾因那人的死而怨恨过将军,但是将军现在这副模样,又令他心中绞痛。 夜风吹拂过令狐胤的鬓发,他苍白的嘴唇抿了抿,而后抬头望向深沉的夜幕。 “临安……快下雪了吧。” “像当年的雪一样大。” 燕城若不是对令狐胤心怀敬畏,也不会跟随他至今,但正因为他太过敬畏将军,所以看到他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才会觉得难受。将军当初城墙一箭,本是想杀南凤辞的,但却误伤了周琅,此后年年月月,将军心里的雪,便再也没有停过了。 “将军……” 天气太冷,即使坐在篝火旁,呼出的气息也是缥缈的一团白雾,漆黑的眼睫垂了下来,遮住那双颓然的眼,“下雪了,就进城吧。” “是!” …… 官道上,一骑黑色的轻骑疾驰而来,那些人手中握着一面明黄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的字,令人一眼就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开道的轻骑之后,是一辆四匹大宛马拉着的金色马车,马车里,头戴金冠的年轻天子闭目而坐。他本来该下个月才来这里的,但是藏在宫中的周琅的尸身却凭空消失,他一气之下斩了当天巡守宫中的人,但这仍然无济于事,周琅的尸身就这么消失了,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那两个该死却还没死的人。 “皇上——” 狭长的凤目睁开,当年轻佻风流的桃花眼,因为久居高位而不怒自威。 绣着五爪金龙的帘子被掀开,躬身的老奴将送来的信鸽脚下的信双手呈给了里面的人。 谢萦怀伸手拿了过来,而后闭上眼,纸条被他揉碎在了掌心。 那两人果然都来了。 上次他因为悲痛太过,纵虎归山,那两人却还要来同他争,同他抢——既然如此,那么这次就此斩草除根。 阴沉沉的天幕,将暗未暗,一片雪花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 谢萦怀掀开帘子,在一片灰暗中,看到了城门上高悬的临安城三字,心中的隐痛,忽然变的锐利起来。他得到了自己所求,但转过身,却发现最快活的竟是被贬谪到临安的那段日子。 “来人——” “皇上。” “先去一趟周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天使:换身体的用意是什么? 周琅:笑看一群煞笔撕比扯叼 渣作者:你这么悠闲我把身体给你换回来试试咯 周琅:那我就自杀 第454章 山海间(三) 金盏红烛,歌声曼曼,绯红的薄纱中,玲珑的身影在其中穿行。 指尖挂着酒壶的男子,侧坐在榻上,拖着头看着面前红袖轻舒的舞女。从他回来之后,也过回了从前醉卧美人膝的日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开始的兴奋劲之后,他心里反而开始空落落起来。 百里安那一张脸,比那周琅都还要俊俏许多,唇若涂朱,他这样衣襟松散的坐姿,蜿蜒墨发散了一地。加上他那样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灯前凝神的模样实在叫人心驰神往。 “周公子,是奴家跳的不好吗?”舞女矮下身子,跌到了他的怀里。 周琅顺势抬手抱住了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陷在了他的臂弯中,“怎么会不好,你站在那里,都能叫我看呆了去。” “那你为何不看我?”跳舞的,自然就是现在最有名气的流光姑娘。 “怕被你勾了神魂,以后变成个傻子。” 低低的笑声,奉上的香唇在周琅的脖颈又印下一枚红印。 “从前我的姐姐同我说,这临安城里的周琅,就是这花楼里女人命定的克星,当时我还不信,想着,不过是个要我心的嫖客,大家都是虚情假意,我怎会给他。”流光额上描着花钿,长睫一掩,便是倾世的风情,“但是——”拥她的男子淡笑的望着她,别说临安,就是天下,她怕是都寻不到这样俊朗的人物来,“今朝遇见了你,我就信了。” “哦?”都说妓子无情,但周琅却是再回来之后,发现记得他最多的,还是这楼里的妓子。 “公子也姓周,莫不是那临安周琅转世托生而来?” 周琅眼睛眨了眨,要是从前他还会觉得惊慌,现在历经几世,反而从容淡定下来,“若我说是呢?” “那我就把心给你。” 周琅弯下腰,漆黑的眼中映着此刻倒在他膝上,发髻散乱的女人,而后他忽然一笑,“好啊。” 他活了这么多世,却在现在忽然恍悟,男人女人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他本来也没什么节操,生如浮萍一般,怎么快活他就怎么来。 俊美的公子忽然一笑,流光一下子被迷了神志一样,讷讷的问道,“公子笑什么?” “笑自己从前太傻,活的太累。”回到一切的起点才发现,自己是叫人逼成的那个模样。想到那个软弱好欺的沈清淮,他都忍不住要笑,他就是最烂的第一世,也没有活的那么落魄,那么失去自主,被人拿捏,被人玩弄。 “公子——” 周琅起身,将怀里的女人抱了起来,胸前的衣襟也在起身的一瞬敞开,露出上面斑驳的吻痕,“及时行乐,莫负此生才是。” 薄纱忽然叫人从外面掀开,闯进来的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避开了视线,“周,周公子。”即使老爷认了这个儿子,管家还是叫不出口。但这公子,怎么和当初的少爷,一模一样? 周琅已经将流光放在了榻上,流光的脚踩在他的肩上,他手握着流光的衣袂,回过头来,“何事?” “老爷让您回去一趟,府上来了京城里的贵人。” 躺在榻上的流光,看着面前的公子神色一滞,而后唇角越勾越上,“哦,这么快?”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回来免不了要和那几人撞上,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一个。 流光才不管京城里的贵人是谁,她揽着周琅的脖颈撒娇,“周公子——” “我回去一趟,晚些再来找你。”周琅在她鬓发里亲了一口,而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钗,斜斜插入流光的发髻里。流光在他起身之后才发觉,伸手摸了一下,对着镜子比对起来。 “喜欢么?”周琅对女人实在是大方,或者说他对自己喜欢的都大方,只要他有钱的时候,就绝不会亏待自己喜欢的人。这就是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都改不了的习惯。 “喜欢!”流光混在楼里这么久,见惯了那种在外一掷千金,却对女人斤斤计较的恩客。而这周公子,却和他们都不同。他大方又体贴,说出来的话,都能叫女人心花怒放。 周琅起身,整理好了衣襟之后,就和周府过来的人一起走了。因为天气渐冷,周府还派了软轿过来接他,那就是当年周琅坐的轿子,金玉流苏,华贵非凡。周琅坐上轿子之后,就开始摆弄起自己的手指来,果真是由俭入奢易,他才回来几天,便又成了从前那副花钱如流水的样子。不过这样才快活不是吗,人一生所求,不过就是挥霍无度,万事随心。 “周公子,到了。” 这么快?周琅撩开轿帘,走了下来。天上不知何时下了雪,周琅抬首望了一眼,见更多的雪花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不禁将自己披在肩膀上的狐裘裹的更紧一些。临安当年那场雪他都记不得了,连自己当时是怎么死的,都也已经记不清了。 周府外,一辆马车停在外面,还有许多个佩刀的奴仆,周琅瞧了一眼,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老爷,周公子回来了。”正僵坐在位子上,和面前那金冠男子对峙的周雍听闻身旁的奴仆禀报,浑身一震。 修长的手指按在茶杯,金冠男子抬起头来,不是谢萦怀是谁?他来此拜访周雍,听闻周府里又多了一位公子,他虽然知道那人不会是周琅,但却还是抱着一丝希冀。 清俊绝伦的公子抬脚走了进来,因为从外面而来,浑身都仿佛裹挟着几分凛冽的寒意。 谢萦怀抬首望过去。 “爹。”周琅几步走进来,像是没看到前来的谢萦怀一般,径直走到周雍身旁。 周雍捉住他的袖口,看了一眼面前的谢萦怀。 谢萦怀在看到进来的人时,眉头就是狠狠一皱,这张脸是陌生的,但是……他却总觉得像是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这位就是京城来的贵客吧?”周琅再见谢萦怀,当初过往仿佛一笔勾销,从前他确实怕过谢萦怀,但他已经历经这么多世,对他整个人的印象都已经淡去,再见当然平静无波。 谢萦怀仍旧怔怔的望着他。 这人比周琅更要俊美许多,身上也有当初周琅的神韵,但却……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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