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弱的姿态,但他的目光,却锐利的很,“你的命,做筹码如何?” 百里明华微一侧目,就看到身后站着的,那个拿了剑的影卫。 “我可以现在杀了你。”百里明华手上的剑抵着百里苍城的额头,已经刺破了皮肉。 百里苍城也道,“你现在的命,也握在我的手中。” 让百里明华交出百里安,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事。连口头的承诺,他都不愿意去说。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人。 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差池,都可以叫他们其中一个人命丧黄泉。 百里苍城和百里明华同时提起戒备来。 进来的人,是百里明华派在紫微宫里的眼线,因百里安那一回替玉真出嫁,百里明华就将紫微宫监视了起来。那人刚才进来,是从偏殿的后门里,所以并未看到东宫此刻现在已经是何等的剑拔弩张。他一进来,就被宫中对峙的两人吓了一跳。 “太子——” 站在百里明华身后的人长剑一递,那人就被威慑了似的不敢再上前。 百里明华也觉得他此刻回来有些古怪,“何事?” 那人跪在地上,全身发抖,“回太子,六皇子方才去了紫微宫。” 百里明华手上的长剑抖了一下,本来这个契机,被他长剑指着的百里苍城就可以趁机逃脱的,但他并没有,因为他也被这个消息砸的一懵。 皇弟,在此刻,回宫了? “皇兄是如何想的?” 百里明华不发一言,只是垂下的目光更深了一些。在此刻,他并不惧生死,他只惧怕,他这么些年苦心孤诣却在这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失去一切,如果他因此死去,那往后,谁来看护他的皇弟呢? 百里苍城观百里明华方才的举止,也知道百里安与他而言,是万万不可能交付之物,一味相逼,怕也只是两败俱伤。 但,如果今日放过百里明华,他日他登基为帝,那只怕自己想要的,就更难握到手中了。 思虑半晌,百里苍城终于决定后退一步,“若是皇兄不愿,那我也不强求了。” 都到了这一步,百里明华哪里敢相信他半分。只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百里苍城仰头看着他的目光,“皇兄把传位诏书给我吧。” 传位诏书比起皇弟,确实不算什么,虽是他这么多年的图谋,但……若真的交给百里苍城,让他拿去做什么文章,到时他失了帝位是小,怕是要连皇弟也要保不住。 百里苍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皇兄做皇上,我便不能安心。我做皇上,皇兄只怕也不能安寝。” “那你是何意思?” “不如皇兄答应我,将诏书上的名字,改成百里安——那样,你不怕我,我也不必怕你。今日,也免了我们兄弟之间自相残杀,拼个你死我活。”说着,他推开百里明华抵在他额上的长剑。 同一时刻,百里明华身后的那把剑,也稍稍移开一些。 “皇兄觉得如何?” 眼下,确实没有别的办法能够缓解这个死局了。 百里明华不惧生死,但是惧怕他死后,留他不谙世事的皇弟在这人世飘摇。江山乱了,仔细想想,他也无多少在意,但是若是因为乱了,起了战事,惹来窥伺皇位的人,挟皇弟令诸侯,那时,他在黄泉之下,怕也是不能瞑目吧。 百里苍城额头上的剑终于移开了。他知道了百里明华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百里安:辣鸡作者!臭不要脸!没有逻辑!三观不正! 渣作者:对,就是我 百里安:你这样的作者敢不敢自己当一回自己笔下的主角!! 渣作者:当然不敢 百里安: 渣作者:乖,比起前几个主角,我对你已经是最手下留情的了 第211章 金雀翎(211) 百里安正在紫微宫里坐着,忽然见进来一个奴才,附耳和德妃说了什么,惹得她手上的茶杯都端不住,摔在了地上。 玉真坐在她旁边,看她如此失态,就紧张的问了句,“母妃,怎么了?” 德妃还是一副未回过神来的模样,直到玉真扯住她的袖口,她才哆嗦着唇瓣道,“玉真,你父皇,你父皇他……” “我父皇怎么了?”玉真也看出了德妃此刻的古怪来。 “你父皇他,驾崩了。” 德妃的话音刚落,坐在一旁正要往桌上放茶杯的百里安手也是一抖,茶杯在桌子上发出‘锵’的一声,还好在此刻并不惹人注意。 玉真因皇上赐婚,对其冷淡了不少,但私心里,还是极依赖崇拜自己的父皇的,听闻父皇驾崩的消息,面上即刻露出了悲伤之色。 “今早,宫里已经敲响了丧钟。”德妃的寝宫里点着安神香,睡的极沉,就没有听见这样的动静。 玉真一下又跌回了座椅上。 百里安在一旁不动声色。皇上既然死了,那现在继位的,到底是太子还是四皇子呢。 看着德妃与玉真伤心的神情,百里安又不好问,只在一旁也装出一副郁郁的样子。 “母妃,我想去看看父皇。”玉真在宫外已经听到过这样的消息,现在虽悲伤,但也不至不能承受。 德妃应了一声,“母妃与你同去。” 百里安看她们两人都站起来了,自己现在就一下变的尴尬起来,是告辞也不是,留在这里也不是。 “皇弟,你和我一并去看看父皇吧。”玉真道。 百里安此刻也没有别的路可选,想着去了也正好打听打听虚实,就应允了。 三人到昌宁宫的时候,见昌宁宫外反常的围着许多禁军,还有一早就问询而来的朝中大臣,不知是真还是假的跪在地上嚎啕。 有的大臣见到德妃了,扯着袖子遮住眼睛,“德妃娘娘——” 德妃神情怔怔,拉着玉真往里面走,守在外面的禁军却好似完全不顾忌她的身份似的,将她拦在门外,“太子吩咐,不得入内!” “臣妾见一眼皇上,也不许么。”德妃眼中蕴着雾气。 “太子吩咐,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那禁军的话还未说完,紧闭的昌宁宫大门打开了。 昌宁宫里还点着烛火,门一打开,热乎乎的气流直往外涌。站在门边的百里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跪在地上的大臣抬起头来。 百里明华从里面走了出来,百里安心道果然皇上还是传位给了太子的时候,四皇子却是从百里明华的身后走了出来。 这…… “太子殿下,皇上他……” “父皇已经驾崩了。”百里明华神情冷淡的很。 百里安看他模样,心里忐忑起来。难道……皇上真的不按套路出牌的把皇位传给了四皇子? 跪在地上的大臣闻声哭做一团,仿佛是死了自己的再生父母一般。 百里安看到德妃与玉真也牵着袖子嘤嘤哭泣起来,也只得捏着袖子,偏头装出一副悲恸的模样。 “父皇在驾崩前,交予我一个玉匣。”百里明华将皇上交给他的玉匣拿了出来。 四皇子脸上的神情,就更难以捉摸了,他面上戴着面具,看不出喜怒,太子又是冷着一张脸,百里安偷觑了半天,都寻不出一丝讯息来。 难道太子现在也还不知道? “敢问太子,那玉匣里,是否就是传位诏书?”跪在地上的大臣询问。 百里明华眼也不抬,“正是。” 跪在地上的大臣对视一眼,他们其中,有拥簇太子的,也有拥簇四皇子的,如今一个当了皇帝,另一个怕就不好了。 “敢问太子,皇上立了谁?”问话的,是拥簇四皇子的人。 拥簇太子的人即刻就道,“太子是长子,又是储君,你问这话居心何在?!” 问话的人却还是不死心。 百里明华将玉匣打开,将里面的诏书拿出来,而后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道,“父皇遗诏,立六皇子百里安为新皇,不日登基。”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夹着细雨,吹到了百里安的脖颈里面。 百里安被冷的打了个激灵,而后他听到太子说的那句话,全身的汗毛都不知是何缘由的竖立起来。 跪在地上的大臣齐齐转过头,望着站在德妃身旁的百里安。 连玉真也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太子,皇上当真下此遗诏?”也不怪他们这样怀疑,实在是百里安这些年在宫里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 四皇子在此刻站了出来,“皇兄所说,句句属实,父皇亲口嘱托,岂能造假?” 要说太子一人说的,也就罢了,现在连四皇子也这样说,下面哪里还有人敢怀疑。 百里安脑子里像是被一个惊雷劈晕了似的,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处。 “皇弟,父皇他……立的是你?”玉真公主不可置信的对百里安道。 百里安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百里明华将诏书收回玉匣里,而后望着百里安道,“皇弟既已承了帝位,这几日就留在宫里吧。国不可一日无君,等父皇后事处理妥当,便要尽快举行继位大典了。” 百里安望着百里明华,他想和他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百里明华和四皇子又一同进了昌宁宫里,等宫门再度紧闭上,天上的细雨才终于停歇下来。 …… 要说这些年,宫里发生的大事有哪些,只怕那些碎嘴的宫人,说个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但若是说起哪件事最大,只怕连宫外的三岁小孩也知道,是六皇子立为新皇一事。 距皇上遗诏昭告天下已有七日,百里安傻呆呆的在昌宁里坐了七日,倒不是说他不想出宫,只是他现在这个身份,别说是出宫了,就是连出昌宁宫都是个问题。 继位的黄袍已经送过来了,摆在桌子上,和垂坠着珠帘的帝冕放在一处。 “皇上,您……”说话的是个宫女。 百里安听见那皇上两个字,还周身发麻的厉害。 这,这怎么就,变成他了呢。 “明日就是您的登基大典了。”又一个宫女道。 百里安一句话也不说,木着脸坐在一动不动。 百里明华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摆了摆手,将伺候的宫女们都打发出去,而后走到百里安身旁,轻轻的叫了他一声,“皇弟。” 百里安这时眼睛里才有了几分光彩,“皇兄!” “怎么了?”百里明华很喜欢他此刻慌张无措的神色。 “我……父皇怎么会立我?”百里安好不容易见到百里明华了,“是不是写错了?父皇原本要立的,是你来着。” 百里明华忍不住伸手抚了抚百里安的面颊,“是你。” 百里安思绪如麻,哪里注意到百里明华此刻亲昵的举动。 “怎么会是我,怎么会让我当皇帝。”他嘴中絮絮叨叨,整个人神情都还有些发懵。 “不要怕,以后皇兄会在一旁帮你的。”百里明华承诺道。 百里安就压根儿不想当这个皇帝,他就是想破头,也不知道这天上砸下来的馅饼会砸到看热闹的他头上,“皇兄,我不想做皇上,我把诏书给你,你去当皇上吧,你是太子,名正言顺……” 他越是这样,百里明华就越是觉得他品性独一,“说什么胡话,父皇诏书已经昭告天下了,明日就是你的登基大典。” 百里安都恨不得要哭出来了。 他在宫外,老婆都找好了,现在进个宫,又都成了一场空。 “来试试明天要穿的衣裳。”百里明华将龙袍拿了起来。 皇室以明黄暗紫为尊,百里安明日的龙袍,就是采用的暗紫色布料,上面绣着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百里明华将之抖落开,而后披在百里安的肩膀上。 百里安此刻任他摆弄,乖顺的叫百里明华心里痒痒的。 “皇弟穿这一身,也好看的紧。”拢着黄袍在百里安的脖颈,暗紫色的布料显得百里安脖颈纤细白皙。 百里明华又将帝冕戴在百里安的头上,金珠从他眼前垂下来,莫名的叫百里明华想起初嫁的女子头上的凤冠来。 金珠落在百里安的脸颊上,被百里明华抬手拨开。 “明日,皇弟就是这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了。”到此刻,百里明华竟一点也不后悔失去这原本对他而言唾手可得的皇位。 这天下,哪里抵的上皇弟。 “皇兄便是你的臣子,以后你想要什么,皇兄便一定为你夺来。”百里明华望着百里安懵懂的模样,语气愈发迷醉起来。 百里安听到他这句话,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皇兄。” 这怯怯的一眼叫百里明华恨不得将他揉进胸膛的骨血里,但他还是忍耐住了。只要皇弟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能用这样的依赖的语气来叫他,即便让他死,他也是心甘。 “明日皇兄来接你。” …… 晴空,一碧万顷。 宫廷之中,回环曲折的汉白玉雕栏,此刻也铺上了厚厚的礼毯。 “不要怕。”百里明华站在百里安的身后,对他说道。 百里安真的不是胆小的人,但你让他一个在冷宫里住了十多年的,没受过多少注目的人,忽然一下子曝光在一众朝臣的视线之下,实在是让他胆战心惊至极。 “皇兄一直在你身后。” 百里安腿肚子早就软了,但因为这百里明华细心的劝慰,他还是走完了这对他漫长无比的一段路程。 台上就是许久未见的国师,国师还是那身飘然出尘的白袍,只是因为新帝继位这样的事,他身上多了些金银饰物。但这些俗物,也丝毫没有减损他仙人的姿态。 百里安已经走到他的面前,国师向他伸出手去,“皇上。” 百里安上来时,最后一眼还在望身后的百里明华,现在听到这一声,回过头便撞进了国师的视线中。 今日来的,是玉青檀。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百里安,自国师病重以来,许多回都是他在外面打点。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想过,他陪伴长大的人,如今已经长成了这副相貌。这副,即便是做着什么样的神情,都叫人移不开视线的模样。 百里安看他迟迟不动,以为是自己误了礼数,“国师。” 明明是华贵凌厉的龙袍,穿在他的身上,配称着他的面容,让那绣上去的,威风凛凛的金龙也好似驯顺了下来。 玉青檀握住他的指尖儿,引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新帝登基的大典很是繁琐,百里安在百里明华的陪伴下,已经撑了一上午了,国师这里,就是最后一个环节。索性国师并未为难他,只按着礼数走过之后,便将传国玉玺交到了他的手中。 礼罢,国师便退下了,百里安又在百里明华的教导之下,做完了最后结尾的事。等忙完一切回到昌宁宫的时候,百里安已经瘫倒在床上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百里明华知道他累着了,替他摘下累赘的帝冕,又替他脱下靴子。百里安还是没有反应,他就一并躺下去,正对着百里安的脸道,“皇弟今日可真威风。” 百里安拉着一张脸,“皇兄,你就别再嘲笑我了。” 百里明华笑了两声。他没说的是,今日的百里安,确实惊艳到他了。 一直只穿素色衣衫的百里安,偶一穿红衣,便叫人惊艳到目眩神迷,现在穿上威严黄袍,又是另一种令人倾倒的仪态。 “皇兄想亲一亲你。”百里明华道。 百里安正要一口拒绝的时候,瞧见百里安望着他的目光,那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太子这些年,为皇位付出了什么,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让他稀里糊涂的抢去了皇位。 百里明华又问了一声,“好吗?” 百里安抿了抿唇,想着也不过是亲一口,就当是红颜知己亲的好了。 见到百里安点头,百里明华终于才有了动作,他倾身一吻,印在百里安的唇瓣儿上,本来只是浅尝辄止,但看见百里安闭上的眼睫微微颤动,一副柔弱的模样,和今日在众臣面前端出来的姿态全然不同,那浅尝辄止就慢慢变的不可控制起来。 百里安被他撬开牙关,而后感到百里明华的舌尖都钻到他的嘴巴里来了,一下子慌了神,伸手推着百里明华,“皇兄,别这样……” 百里明华此刻俨然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绣在龙袍上的五爪金龙被百里安压在身下,就仿佛此刻百里明华压着今日在登基的新帝似的。 百里安被他亲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偏偏百里明华还压的他反抗不得。 “皇兄……” 下颌被抵着,唇舌相触发出的水泽声响叫百里安想闭上眼睛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宫里的宫女都被遣出去了,如今这里,也只有他们二人。 百里明华越吻越不能自拔,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一口吞进肚子里似的,百里明华舌尖都被勾的发麻的时候,才终于趁着百里明华愈更近一步的时候,将他狠狠推开。 被推开的百里明华撞到了床柱,惹得挂在床幔上的金铃簌簌抖动。 百里明华这时才终于清醒过来。 百里安一双唇红的厉害,口涎还沾在唇上,留下晶莹暧昧的痕迹。 “皇兄,情难自禁……吓到你了。”也只有在百里安面前,百里明华才会露出这样温厚的一面。 亲都亲了,百里安现在总不能像个女人似的,冲上去骂他一句流氓吧。 “皇兄咬痛我了。”骨节纤细的手指按着唇瓣儿,好似是红梅里落的初雪。 百里明华呼吸又紧了几分,但他知道,自己不可再冒犯于皇弟,就别过脸,从床榻上退了下来。 “皇弟好好休息。”连头也不敢回,生怕回头便撞见那迷的他神魂颠倒还仍旧一副全然无知模样的妖精。 百里安看着百里明华,几乎是仓皇的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百里明华:你们尽管说我痴汉,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玉青檀:你们尽管嫌弃我是咸鱼,以后我让你们高攀不起 何朝炎:诶?作者你是把我写忘记了吗? 白苓:即使我炮灰了,我也要在便当里发出呐喊:安安我有丁丁! 百里安:都滚。快滚。 第212章 金雀翎(212) 百里安虽说不是草包一个,但他肚子里的墨水实在不足以让他处理朝堂上的政务,他登基之后,去的一回早朝,实在尴尬的很。满朝文武望着这谁也没有料想到的新皇面面相觑,百里安坐在皇位上,心里也直打鼓。 说到底,哪怕他这一世生在皇家,也没有半点指点江山的气魄。 众臣之中,为首的两人,左边是那袖手的四皇子,右边是那神情冷淡的太子,怎么看都是一副怪异至极的景象。 满殿无人开口,百里安只觉得那坐在屁股下的金銮椅好像生出了刺,让他如坐针毡。 百里明华舍不得见百里安露出这样的神情,便代他开口,“今日是新皇第一回 上早朝,诸位有何要事,速速禀报才是。” 沉寂半晌,终于有一人开口,“皇上,临江洪水之后,还有许多民舍未曾修缮,致使许多流民还困顿在金陵。” 百里安本想反问一句‘那怎么办’,但一想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太合适,只能露出更加窘迫的神情来。 四皇子抬头瞧了他一眼,道,“临江洪水一事,父皇当初是交与我处理,没想到如今有了这样的后续,还请皇上下旨责罚。” 当初四皇子处理洪水一事,已经是尽善尽美,现在过了这么久,早也应该与他无关了,现在他却非要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来。原是拥簇四皇子的人,此刻都不理解的很。 “责罚就免了,只是此事还要交给你了。”百里安顺着四皇子替他找的台阶下来了。 四皇子应了一声,就退了回去。 又是沉默。 “众卿还有何事要奏吗?” “皇上,先皇已逝,宫中一干女眷,如今该如何处置啊?” 百里安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的小事,还要问询皇上吗?”百里明华始终是当过太子的人,通身都有一种威慑感。他一张口,那说话的臣子就缩着头退了回去。 “一切都按——”‘太子’与‘皇兄’两个称呼都卡在了喉咙里,百里安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如今太子的封号来,“按宣王所说去办吧。” 等从早朝下来,百里安后背都湿透了,尤其是他见到太监搬过来的厚厚一叠奏折,整个人恨不得抱着头钻到桌子里面去。 “皇上,这是今日早朝递上来的奏折。”太监是伺候过皇上的,提醒的倒也是得体。 百里安瘫在椅子上,半天才颤颤巍巍的拿了一本奏折,翻开了举到眼前。 水患,赈灾,物资,封赏……每一本奏折都罗列的有依有据,百里安却觉得头大如斗。 “皇上,宣王求见——” 百里安听闻百里明华来了,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请!” 百里明华知道百里安向来不喜这些,所以才过来的,“皇上是在看奏折吗?” 一听奏折,百里安只觉得胸口都在发闷,“皇兄,我哪里看的懂这些。” 百里明华虽早就知道,但听百里安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抿唇一笑,至于百里安至今没有改口,仍然叫他皇兄的事,他也不开口纠正,“哪里不懂?” 百里安也是直白,“哪里都不懂。” 百里明华捡起一本奏折来,看了看,见还是半月前禀报上来的事,“这是户部尚书的折子,他想要告老还乡,你不予理睬就是。” 百里安到现在都不知道户部尚书是谁,听百里明华所说,就多问了一句,“他是否年事已高?” 百里明华才朝中多年,还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户部尚书正值壮年,此番告老还乡是假,替闹市行凶的儿子求情是真。” 百里安不知道缘由,就没有再开口。 百里明华一本一本的看过去,因为代理过一段时间朝政的缘故,他处理起这些奏折来,得心应手的很,百里安看着他偶尔提笔,在奏折上圈点上几笔。 “我已粗略看过,皇上再看一遍,若觉得有不妥之处,我再行修改。” 百里安打死都不想再翻那些奏折了,那种感觉就好似当初让他提起毛笔写字的别扭感一样,“就依皇兄批示的来吧。” 百里明华搁笔笑了笑,“我哪里敢越矩,处理朝政,本应由皇上来决策。” 百里安牵着他的袖子,“皇兄,你知道的,我哪里看的来这些,若是我胡乱批阅,弄出了差池,害了别人性命,那时该如何?” “你是皇上,就是做错了,谁又能说你一句。”百里明华故意道。 百里安道,“皇兄,我让你做摄政王,以后你来管理朝政,好不好?” “嘘。” 百里安目光凝在按在自己唇上的两指上。 “皇上给我这么大的权利,不怕我……”后面的话百里明华没有说下去。 百里安以为是百里明华说的是篡位之事,“只要皇兄说一声,这皇位我随时可以让出来。” 百里明华也没有解释,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他看百里安紧张的神色,又放柔的声音,“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你不喜欢看这些,便不看了,你若相信我,以后我替你来看这些奏折就是了。” 百里安急急道,“我当然相信皇兄!” 百里明华看他牵着自己袖子,又急又可怜的模样,再想到今日在朝堂上,明明手足无措,却硬要虚张声势的模样,便忍不住弯腰在他脸颊间落下轻轻一吻。 百里安低着头躲了一下,让百里明华的唇只落在他的侧脸上。 两人之间又无言良久,百里安才道,“皇兄,我想见一见母妃。” “娴妃已知道你登基的事。你今日就可拟个折子,将她接到建章宫里去。”建章宫是太后住所,自先皇太后仙逝后,便一直闲置至今。 “那我现在可以去见她吗?” “那是自然。你现在已经是皇上了,想做什么都可以。” 百里安如愿见到了柳青芜,只是两人私下里说了几句话,柳青芜便一脸忧虑之色。 柳青芜也不曾想过,有一天会是百里安承继皇位,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如此,“皇儿,你想做这个皇上么?” 百里安在柳青芜面前,自然不会在避讳,握着她的手道,“母妃,你也知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我只想做个闲散之人。” 柳青芜正因了解他的秉性,才有此一问。 “只是,皇兄将我推到了这个位子上,我如今就是想下来,都下不来了。” 柳青芜见百里安做了皇上,也没有巴结的宫人预料的那样沾沾自喜,“母妃都知道。”而后她抬起眼来,“皇儿若是真的不想做皇上,那便将皇位还给太子吧。” 百里安也是这么想的,但不论他如何说,太子都不肯答应,只接下了一个闲散的宣王封号。 和柳青芜说了一会儿话,百里安便从建章宫里出来了,他知道柳青芜也不愿住在宫里,即便现在身份变了,那入骨的孤独之感却还没有散去。 “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百里明华在门口等他。 “皇兄。”百里安走到他面前。 百里明华目光一扫身旁几个宫人,那几个宫人就连忙低下头装聋作哑。 “我想将母妃,送到我宫外的宅邸里去。”百里安道。 百里明华也不问为何,“可以借休养的名目。” 百里安点了点头,他正巧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这个皇位,就如同一个烫手山芋,即便是身旁有太子,他也不敢接的太久,只等着何时能想出一个万全的脱身之策来。 …… 广和宫。 “四皇子,那皇上现在整日和宣王混在一起,我看那宣王,是想要挟他做个傀儡了。”说话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若是百里安在这里,应当认得出眼前这人在早朝时就站在百官之前。 百里苍城手上捏着剥了皮的柳枝,垂在水中,逗弄那颜色鲜艳的锦鲤。 “四皇子,先帝也给了你一枚金令,你现在尚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率我等奋起一搏,不然等着那宣王真的事成,那朝堂之上,哪里还会有你的位置?” 百里苍城微微蹙了蹙眉。 那人以为将他说动,正要开口,见四皇子忽然并起两指按于自己的嘴唇之上,“嘘——” 那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惊疑道,“四皇子?” 百里苍城是觉得他太吵了一些,他将装着锦鲤的瓷缸抱起来,递给身旁的宫人,“放到我宫里去。” 那宫人抱着罐子走了之后,百里苍城才抬起眼来正眼瞧他。自在早朝上露了一面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离开广和宫了。 “丞相还是慎言才是。” “四皇子——”丞相欲言又止,“微臣也是为您着想,现在朝野上下谁人不知,皇上虽立了六皇子为新皇,但宫中的大小事务,还是由宣王来管。如今您尚还有一搏的筹码,何须心灰意懒的困守广和宫?” 百里苍城不离开广和宫,并不是百里明华有意为之,而是他本身就是极冷淡的人,只要百里明华没有威胁到他,只要百里安还在他的面前,他就没有什么想要管的。至于皇位——他当初去争,也只是想要争一个同百里明华交换的筹码罢了。 “父皇立了六皇弟,我便要全心全意的辅佐他——太子本身便有经国之才,如今在新皇身边亲自教导他,是再好不过的。” 丞相一下子呆住,他没想到四皇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四皇子……” 百里苍城的声音还是慢吞吞的,“今日太晚了,丞相回去歇息吧。” 丞相却执意道,“四皇子,只怕您心怀宽广,那宣王却想是置你于死地!” 百里苍城隐没在面具后的嘴唇勾了勾。太子想他死,他是早就知道的。 “还请四皇子三思啊——” “回去吧。”说完,百里苍城就进了寝宫中。 许久之后,深夜来见他的丞相才终于离开了。百里苍城靠在床榻上,将那鱼缸圈在怀里,对着锦鲤喃喃道,“你怎么还不来看我?是不是忘记我了?” 说完之后,便是沉默。 百里苍城叹了一口气,指尖从近乎透明的鱼尾上拂过,“你不来找我,那我就要来找你了。” 而另一边被人揣度成挟傀儡新皇独揽大权的百里明华,此刻夜深了,还在房中替百里安批阅奏折。 他百里里有自己本职的事要做,又要安置先皇在宫中的女眷,忙得抽不开身,到晚上了,还要过来御书房,替百里安批阅今日的奏折。 百里安心里也愧疚的很,实在不是他想把事情都推到百里明华身上去,实在是他翻开奏折,都不知道如何下笔。因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帝,朝堂之上的事,他一概弄不清楚,生怕批错了,害了人,坏了事。 百里明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倒是不觉得什么,只是看一旁的百里安眼巴巴的望着他,便故意扶额装出一副疲倦的样子。 百里安果然被他蒙骗,走到他身后,“皇兄,你若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百里明华心里想笑,“无事,只是有些头疼。” 百里安道,“我去让宫人煮一杯参茶过来。” “不必了。”百里明华拉住他的手,“若是皇上能替我按按额头,想必会缓解一些。” 百里安都没把自己当皇帝过,哪里摆的出皇上的架子,一听百里明华这样说,就伸手替他按起额角来。 烛火煌煌。 在无数深夜,都是一个人静坐书桌的百里明华,在此刻望着地上那两道靠在一起的影子,心里蓦地涌出一股满足之感。 他所要的,也只有这么一些了。 “皇兄好些了么?”百里安见百里明华迟迟不下笔。 “嗯。” 百里安的十指细腻,在宫中娇养过的,连纸笔都鲜少去碰,可不细腻的如羊脂玉一般。 本来一个时辰便可看完的奏折,百里明华故意看的很慢,到夜深了,站在身后的百里安都忍不住打起哈欠来的时候,他才将最后一本看完的奏折合上放在一旁。回过头,便见到站在他身后垂着头,眼睛里满是雾气的百里安。 极秀美的相貌,在烛火下有倾国的艳色。 百里明华伸手想去碰一碰他含在眼中似乎要滴落下来的那颗泪珠,却引得百里安忽然清醒过来。 “皇兄看完了吗?”那泪珠似的雾气经由眼睛一眨,就消失不见了。 百里明华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嗯,皇上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有早朝。” 已是三更天了,百里安也不敢开口留他,眼见着百里明华在夜色里越走越远。 第213章 金雀翎(213) 柳青芜不在宫里,百里安心里便少了一个负担。他早在那天去见柳青芜的时候,就说了妙音的事。只是他说的隐去了许多,只说是和玉真公主在宫外时,偶一见到了妙音,后来见她身世可怜,就赎买回来安顿在自己的府邸里。柳青芜是个女子,哪里不知道百里安是因何才会让一个女子住进自己的府邸里,所以出宫之后,便传信进宫里,说妙音在宫外如何如何,只叫他安心。 百里安如今每日里除却早朝,其余时候都还是自由的很的,又不用批阅奏折,放眼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皇帝过的像他这样轻松的。 只是百里安却开心不起来,宫里千般好,又哪有宫外的肆意潇洒?更何况在太子面前,他还要时时小心谨慎,生怕露了本性叫他发觉。 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到了他生辰的时候,往年百里安的生辰,都是在长乐宫里过的,那时也只有柳青芜和汝烟为他庆贺,后来长大一些,才有了太子和玉真公主。但现在他都当了皇上了,那生辰就已经成了宫里一等一的大事,惊动文武百官前来恭贺。 生辰宴选在未央宫,乃宫中最大的宫殿,就是玉真公主这样得宠的人,其生辰也不过设在紫微宫里。 本因新皇登基,许多当初拥簇太子与四皇子的人,怕他心中有什么不满,这些天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时机,可不拼了命的想要来他面前表示忠心吗。天色未暗,未央宫里宫外,熙熙攘攘的便都是人。 琉璃宫灯高挂于屋檐,垂坠的珠帘和宫女端进来的酒杯碰撞到了一起。 姗姗来迟的百里安站在门口,不停的拉扯着自己的袖子。 百里明华站在他身后,“怎么了?” 百里安哪里敢说,是因他今日这一身累赘的礼服,才叫他如此不适的,“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百里明华应了一声。 前面的宫人打开了宫门,而后随身的太监高声通禀: “皇上驾到——” 落座的文武百官齐齐起身,躬身向着打开的大门。 随着引路的宫女从面前走过,那深紫色,用金线绣着龙鳞的华美衣袍从地上划了过去。 今日来恭贺的玉真公主抬起头,见到走进来,极其熟悉又极其陌生的百里安时,心里蓦地一抖。 百里安虽无真正帝王的气势,却另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尊崇之感。 百里明华跟在百里安身后,从前是他享有这样的目光,但现在换做百里安,他跟在百里安的身后,见他昂首向前,自己心中,竟生不出一丝不甘之感。——这便是他的皇弟。 抬起头的文武百官也在抬眼的一瞬被震慑了。 平日里,虽然在早朝时能见到新皇,但始终隔着一段距离,所以觉得那人还是深宫里默默无闻的六皇子,但在今夜,这在深宫里十数年,都不曾掀起半点波澜的皇子,以帝王的架势从身边走过时—— 抿起的唇十分冰冷,上挑的眼角却别有一种动人的味道。 动人? 想到这个词汇的人又冷汗涔涔的低下头去。 但当那人走到你面前时,又会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一眼他那迷惑人心的侧脸。 而后便会忍不住的想,自己怎么从未知道新皇,竟然长的这样的好看呢。 而在此时,百里明华冰冷的视线就落了过来,只一眼又将那沉溺于不该沉溺之物的人,吓的再度低下头来。 深紫色的衣袍华贵无匹,垂坠的袖袍间,又以指甲大小的黑色珍珠穿引,攒出一朵暗色的花来。 但那人的指尖儿却在这黑色中,白的像是笼了一层光晕似的。 玉真看着百里安目不斜视的从自己身旁走过,忽然在这一瞬,觉得离眼前的人,其实很远。 百里明华只跟了百里安一段距离,便在下方的位置落座了。 专为百里安安排的座位前面,垂有一层朦胧的帘杀,等他进去了,那低着头的百官才抬起头来齐声恭贺。 知道下面的人因为隔着一层帘子,看不清自己,百里安才提出一丝底气来,让他们落了座,而后把百里明华教他说的话复述一遍。 他现在是皇上,无须说太多话,他只要在上面冷言看着大局就好了。这是百里明华跟他说的。 席下的玉真一直望着帘子后的那道人影,连眼也不眨。百里明华看到了,垂下的目光掩饰了那一丝丝的不悦。 百里安坐在帘子后,远没有旁人看的那样从容,面前摆着的东西,他是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碰,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下面那些百官们议论纷纷。百里明华也知道大局,始终坐在下面。 有些大臣见百里明华脸色不愉,以为是他失了皇位才致使他如此,却不曾发觉,玉真看的百里安越久,百里明华的眼神就越冰冷。 生辰宴进行到一半,国师府送了东西过来,是一丛半人高的血玉珊瑚,珊瑚枝上,挂满了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 宴席上的百官一见国师都在此刻示好,对着新皇心中的忌惮就更大了——六皇子能登上皇位,定是韬光养晦多年,现在又得国师府相助,可见其人不是池中物。 百里安半点都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需要在众人面前摆出仪态,也是很累的。 百里明华见玉真还痴望着百里安,便怎么也坐不住了,霍地举着酒杯起身,“皇上。” 百里安听到百里明华的声音,一下子吓的又坐直了,“宣王有何事?” “臣,想与皇上共饮一杯。”百里明华道。 百里安顿了一下,百里明华平常不是不让他喝酒么,怎么这一下忽然敬起他酒来了? “臣与皇上,自幼相识,一晃十数年过去,唯望以后,也能如今时今日一般。”这话是百里明华说给玉真听的。从前他便嫉妒玉真嫉妒的发狂,现在说出来,实在是想让她知道,这些年,陪着百里安的,不是只有她一人。 一杯饮尽。 百里明华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百里安也只得站了起来,身旁的宫女替他满倒了一杯酒,“宣王所说,也是朕心中所想。” 玉真的目光黯淡下来。 百里明华见到她这副模样,心里那嫉妒之感才散去了一些,他放下酒杯坐了下来。 宣王都敬了酒,其他那些受到册封的皇子就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些从前欺负过百里安的,无论是出于求饶还是巴结,都是起身敬酒。 百里安喝了第一杯,那第二杯第三杯也就是非喝不可了。 玉真踌躇许久,还是没有站起来。 百里安酒性确实不好,喝了四五杯,脊梁骨就有些软了,还好那纯金的金銮椅硬的很,撑着他挺直了脊背。 百里明华见百里安喝第二杯酒的时候,就知道是自己的鲁莽给百里安惹来麻烦了,所以一众受到册封的皇子敬完酒之后,他就将那些也欲上来敬酒的大臣都拦了下来。百里安酒气上头,慢慢就支撑不住了,撑着胳膊坐在里面。 外面纷纷攘攘了许久,百里安都没什么概念,直到百里明华进来扶他的时候,他才有了些知觉。 “结束了?” “嗯,回宫去吧。”百里明华望见他绯红的面颊和倦怠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喝醉了。 百里安被他扶了起来,他身旁那些宫人这些日子也看到了宣王与新皇走的是如何的近,都不敢上前。 外面的宾客确实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却还有一些没有退去,百里明华扶着他从偏殿出去,到了外面,吹了夜风,百里安才清醒了一些。 百里安今日穿的衣裳实在累赘,他醉倒了,脚步都乱了,就总是踩到衣摆,一跌倒,那衣裳也要往下扯。 “皇兄,我自己回去吧。”百里安想开口唤他那些宫人。 百里明华却紧紧揽着他的腰,“你喝醉了,皇兄送你回去。” 未央宫离昌宁宫并不远,但因为百里安喝醉的缘故,这一条路便显得极其的长。 百里明华本来只是想送他回去的,但是因为百里安总是要踩到衣摆的缘故,他要停下来,替他整理衣裳,不自觉的,就多看了百里安许多眼,在那琉璃宫灯下,面上蒙着一层朦胧光影的百里安,轻轻开启双唇,吐出的滚烫气息,隔着夜晚的冷风,都要烫到百里明华的心口中去了。 他不自觉抱的百里安更紧一些。 到百里安走到回廊处,不小心又绊到衣角,身子歪斜的倒下来时,百里明华没有及时的扶住他,而是和他一起,跌倒在了那栏杆旁边。 “皇上——”一旁的宫人见两人都跌倒了,吓了一跳。但不等他们走近,就见百里明华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我与皇弟有话要说。” 百里明华的目光,在此刻比夜色还深。 宫人都知道,百里安虽然是皇上,但宫中明面上的实权,还是握在宣王的手上。他们是知情识趣的奴才,见宣王都如此吩咐了,就退了下去。 等到宫人都走了之后,百里明华才撑着胳膊,看跌倒在自己怀中的百里安。 百里安仰着脸靠在栏杆上,只腰肢叫百里明华揽着。他额上出了些汗,脸颊又绯红的厉害,刚才抿唇时候摆出的冷漠威严,在此刻都柔化成了一腔春水。 百里明华似是被蛊惑,倾身一吻,印在百里安的脖颈上。 “唔——” 似梦似醒。 唇齿轻轻的啃噬着,而后一路向上,吻过那纤细的脖颈,尖尖的下颌,到他殷红的唇。 口中的酒气让他也要醉了。 扶着百里安腰肢的手扯开了腰带,而后本来就松散的衣襟露出胸前细致的肌肤来。百里明华本不是趁人之危之徒,但……他在此刻,做的确实是趁人之危的勾当。 百里安被吻的骨头酥麻,因为喝了酒,本就全身发烫,那落在他敏感处的唇舌,就仿佛一团火似的,要叫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掩在阴云里的月亮露了出来,月光洒落,有些冷的光。 百里安抬手按着自己的额头,睁开微红的双眼,看到的,便是匍匐在自己胸口的人。 这一下让他吓的清醒,偏偏那人唇舌还咬着他胸口敏感的一点,刚一睁开眼,喉咙里便抑制不住的露出一丝低吟。 百里安背后靠着栏杆,仰头就是朗月,他撑起胳膊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开。 但那一下没有推开那人,是百里明华知道他醒了,抬起头来的。 胸口被吮吸的肿胀,在黑暗里都红的鲜艳,上面沾着的唾液就像是露珠,惹人采撷。 “皇兄——”百里安反手撑着地,想要坐起来。 百里明华却又扑了上来,从他的胸口又一路亲了上去,到脖颈处时,百里安忍不住偏过头去。 “你说不强迫我的。” 绵软的双手推不开身上的人,更何况他此刻头脑混乱的要命。 被吮吸到滚烫的一点又被含进唇舌中,用坚硬的牙齿细细研磨着。 百里安咬着手指,一声一声,细弱的好似哭腔,“你答应过我的……皇兄,别……你答应我的。” 百里明华抬起头来,他目光还是黑暗的。 百里安此刻衣衫不整的坐在这暗影中,一副无力抵抗任人鱼肉的诱人模样。 百里明华心中滚烫的同时,看到百里安咬的留下牙印的手指,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重重的撞在墙面上。而后许久之后,他才有扑上来,不敢再正眼看百里安一眼,伸手替他拢好衣裳。 “皇兄……” “别叫了!”他愈叫,百里明华就愈是难以忍耐。将百里安的衣裳拢好,百里明华喘着粗气的抬起头来,“走过这个回廊,就是昌宁宫了。回去吧。” 说完,他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百里安又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积蓄起了一些力量,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走过回廊,不远处就是有侍卫巡逻的昌宁宫了。百里安已经走到了门口,再走几步,宫门口守夜的宫人便能看到他了。 但在此时,一旁的树后忽然窜出一个黑影,扯着百里安的胳膊,将他重新拉回到了黑暗中。 第214章 金雀翎(214) 百里安的后背重重的撞在树上,惹得他闷哼一声。 眼前黑暗一片,他根本看不清紧紧捏着他手腕的人是谁。而后那人开口,“皇弟……” 百里安一下知道了,“皇姐?” 来人确实是玉真,自宴会散了之后,她就一直守在昌宁宫里,在宫外越等,心中的委屈就越大,等到百里安走到面前时,她才终于忍不住的将他拽了过来。 听到是玉真的声音,百里安的紧张就散去了,靠在树上也不起身,“你还没出宫么?” 玉真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百里安听到了玉真细弱的哭腔。 “怎么了?” 玉真扑到他的怀里来了。 百里安已经比玉真高了许多,此刻玉真扑到他的怀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抚了抚玉真的脊背。 玉真为什么会哭,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看着与她一直亲近的百里安,有朝一日却与她生出天渊一样的距离,这样的感觉,就让她难受的痛裂肺腑。 “别哭了。”百里安胸口都肿了,被玉真压着,更是说不出的痒。 “皇弟,你让我与驸马和离,好不好?”她早已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从未有过哪一刻,向现在这样不掩饰自己的心意。 百里安按着额头,还是耐着性子的问,“为什么?驸马待你不好吗?” 玉真却不说话,只是咬着唇哭泣起来。 “皇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是了,我若听从你的话,随便的便让你与驸马和离,德妃会怨我,你以后也会恨我的。”百里安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推开她。 玉真摇着头,头上的金步摇在百里安的胸口晃晃荡荡,“我不会后悔的。” “世上已没有比驸马更好的男子了。”百里安确实很欣赏罗闻佩的君子秉性。 听到这一句,玉真却忽然止住哭声的安静下来,“有的。”而后她伸出胳膊,抱住百里安的腰。 百里安正还要在劝说什么,玉真却忽然踮起脚尖儿,将自己的嘴唇递了过来,嘴唇上沾着她的眼泪,有些酸涩。 百里安想到御花园中的那个吻来。那一日,真的是玉真么? “皇弟,我想嫁的……一直以来,就只有你一个。”这世上再没有比百里安对她更好的男子,也再没有一个能哄着她,陪伴着她的男子。自出了宫,她才知道,百里安在她心中,分量到底有几何。 百里安却以为是自己喝醉了,产生的幻觉,“皇姐,你……” 玉真又将唇堵了上来,品尝到他口中的酒气之后,玉真仿佛也因这微醺的醉意而颠倒了神魂,“我喜欢你啊,皇弟。” 百里安有些不适的仰起头来,玉真的唇,顺着他的下颌,一直落到了被百里明华反复啃噬过的喉结上。 “皇姐……” 玉真生怕他说出厌恶或是拒绝的话,“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百里安登基成为皇帝的那一天,她也去了,也如今天一样,百里安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那时她才知道,她的皇弟,已经不是满眼只有她一人了。 百里安将她推开一些,“皇姐,我今日有些不舒服,我们明日再说,好不好?” “不好!”此刻的玉真,又陡然显露出娇蛮的脾气来。 百里安往外走了几步,又被玉真拽了回来。他也是喝的浑身发软,才叫那百里明华和玉真扯来扯去。 “我要与驸马和离!”玉真道。 百里安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看了玉真片刻,“明日再说。” “你现在若是不答应我,我,我就……” 百里安将衣裳拉起来一些,挑着眉问玉真,“皇姐就如何?” 因为靠的近,借着朦胧的月光,玉真看清了百里安此刻慵懒的神态,那唇也红的厉害,是被她方才亲的吧,但即便是刚才那样鲁莽,她也不觉得后悔,“我就吃了你。” 那意味深长的吃字,叫百里安下身一紧,从前他待玉真从未有过绮思,就因玉真是他皇姐,现如今,才知道两人并无关系。少了这一层道德上的谴责,百里安那总是被美人勾动的心弦,就被拨响了。 “原来皇姐还是吃人的妖怪。”百里安故意道。 玉真并不知道百里安是懂她话里的意思的,听到这个回答,一时哑然。 百里安说完,就扶着树干走了出来。 百里安走到光亮处,回过头来,那回眸的一眼,叫着月色寡淡的黑夜都生出了艳色来,“我今日喝了酒,浑身都是臭烘烘的酒味,皇姐若是要吃我,还是换个日子再来吧。” 百里安这句话的意思,倒不是真的要对玉真如何如何,只是逗弄美人,是他习惯的事,现在又喝的神志不清,脑子中的理智还没有工作起来,不理智的话就已然脱口而出。 玉真看着百里安进了昌宁宫里,看着宫人紧闭上宫门,才转身离开。 …… 百里安进了昌宁宫,来不及喝了醒酒的参汤,便倒在龙榻上不省人事。 朦胧间,他感觉到有人在脱他的靴子,就踢蹬了一下双腿,任凭那人将他的靴子脱下来。 脱掉靴子,身上果然轻松许多,身上的燥热,也不那么厉害了。 而后那替他脱了靴子的人,顺势坐上了床榻,伸手将他从床榻上揽到了怀里。但人的怀里,哪有在床上睡的舒服,百里安以为是哪个不知事的奴才,抬手打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坚硬之物,疼的他呻吟一声,睁开眼来。 坐在床榻上的人偏着头,正要去捡什么东西,百里安在他怀里睁开眼,正望见他的侧脸。 “皇姐?” 头顶便是明黄的穹顶,金龙盘旋,凛凛威风。 坐在床榻上的百里苍城身子一顿,他本来只是想来看一看百里安的,却不想叫他打落了脸上的面具。 百里安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眨了眨眼睛,睁开却还是玉真的相貌。 百里苍城已经摸到了面具,却并不戴在脸上,只是伸手将之移到了被褥之中遮掩起来。 “你怎么还追到我寝宫来了?”百里安道。 百里苍城戴了十多年的面具,还是不适一朝面具从脸上剥离的感觉。百里安直勾勾的望着他,他就忍不住偏了偏头。 “你今夜是不是也喝多了,才跟我说了那么多的胡话?”百里安当玉真是害羞了。 百里苍城的相貌,还是和玉真有些区分的,比如他的唇,玉真生着一双红唇,他唇上却没有几分血色。但这样,让玉真那极惊艳的容貌,变的更惹人心怜一些。 百里苍城就像那日在御花园中一样,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只静静的望着百里安。 百里安伸手去抚他的面颊。 百里苍城眯起眼睛来,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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