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诗小说

知诗小说> 兄妹蝶恋 > 第16章

第16章

,都有各自屠戮的理由,他却失去了一开始剑指天下的雄心壮志。 从前他杀人,尚可以说为君王,为无辜枉死的天擎百姓,但在知晓这一切之后,每杀一人,他心里的负罪感就重上一分。循环往复,无止无休。 周琅几天前还极力想探寻的秘密,被令狐胤如此轻而易举的揭示出来,他也不知道该唏嘘还是其他。 “我已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令狐胤抚着周琅的脊背轻轻的笑,“那些国仇抑或家恨,都与我没有太大的干系,等这一仗打完,皇上想将他给令狐家的封赏拿回去——就都拿回去吧。” 周琅伏在令狐胤的胸口。 令狐胤讲给他听的这些秘辛,与他而言,都离他太远,不是他能评论与否的。 “周儿——”令狐胤抬手去碰触周琅的面颊。 周琅是伏在他身上的,发丝蜿蜒,抬眼看过来时,真的仿佛一只山野精怪,“你不要这样叫我。” “不喜欢吗?”令狐胤总想要与周琅更亲近一些。 “我是男子,又不是女子。”周琅觉得那周儿两个字从令狐胤口中叫出来,总是带了些情色的纠缠。 “我也从未把你当女子对待。”令狐胤以为周琅是误会了,“你若不喜欢,我以后还是叫你周弟。” 周琅想起头一回被令狐胤压着做那荒唐事的时候,自己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现在想来好似在这本来就难以言喻的关系上又盖了层更羞耻的纱,“你叫我名字就是了。” 令狐胤叹了一口气,“好。” 周琅忽然皱眉,他感觉到了令狐胤的手从他脊背一路往下滑,他正要挣扎,令狐胤的手却停在了他的后腰上,轻轻揉捏起来。 那一处又酸又疼,稍稍一碰就有些受不了。 令狐胤就贴在他的耳边,“怎么这样娇弱。” 周琅听令狐胤这么说,气的咬牙。他在常人面前,绝对不算柔弱,但他也只是一个常人,哪里比得上令狐胤这样的体魄。 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女子,被令狐胤当个女子一样的索需,自然受不了,“还不是你……” 令狐胤的手正按在他的腰侧,轻轻一捏,周琅就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从前我在那花林里见到你的时候,还真的以为是个女子。”令狐胤倒是回想起与周琅初次相识的场景来。 周琅也想起来,是令狐柔将他从落英宴抓回来的时候,那时他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要是令狐柔当时愿意给他一件蔽体的衣物,他也…… 但最后那蔽体的衣裳,也是谢萦怀给的。 令狐胤讲了自己的许多事,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事在回忆里都是灰白的颜色,但与周琅的相识,却满是绯红的艳丽色彩,“那时我还想,这是哪里的姑娘,生的这样白,这样窈窕动人——” “别说了!”周琅听不下去了。 “嗯。不说了。” 令狐胤的手一直很规矩的替周琅揉捏的腰肢,周琅慢慢也松下警惕来,“当时你让我来随军,也是,也是故意的是不是?” 这件事周琅想了很久,令狐胤让他来随军,虽然口口声声说给他考虑的时日,但若真的要他考虑,直接将他放回周府不就是了,何必如此煞费苦心的将他带来身边。 “是。”令狐胤连遮掩也没有。 周琅听令狐胤如此坦荡,一时都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当时我也觉得鲁莽,现在想来却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令狐胤垂首看伏在自己怀中的周琅。 “我当你是正人君子,却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无耻之徒!”周琅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去谴责别人无耻。 令狐胤,“嗯,我无耻。” 一句话被塞回来的周琅,“……” 他也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早点看清令狐胤这正人君子皮囊下的禽兽本质。 过了半晌,周琅央求着开口,“令狐胤,你放我回临安吧。” 令狐胤按在他腰肢上的手一顿。 “你今日同我说这些,我就知道你是将我当做你交心的朋友。”这几日令狐胤待他的态度都软化了不少,不然他今天也不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你只是想找一个能听你说话的人,所以才……你同我说的话,我绝不会告知第二个人,你放我回临安,我再不提与柔儿和离的事——” 令狐胤忽然翻过身来,将伏在他身上的周琅压在身下。 他五官因为深刻,所以总会有一种咄咄逼人的锐利感。如今他薄唇紧抿,目光阴郁,更显得凌厉十足。 “你不要总是拿令狐柔说事。”令狐胤自然一眼就洞悉了周琅的本意,“令狐柔和我并无什么关系,要是细论起来,她还是我的仇人。” 周琅仰面望着令狐胤,稍稍动了一下,令狐胤就整个压了下来。 “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想找个人说故事。”令狐胤实在厌烦周琅这一而再再而三敷衍搪塞的态度,“我要是想说故事,大可以随便找个人——死人总是会保守秘密的。” 因为挨的太近,周琅感觉到令狐胤的东西抵着他。 “周琅——” 令狐胤忽然叫他的名字。 “我是喜欢你。”令狐胤眼中印着周琅此刻有些慌乱的模样,“才不愿意隐瞒你任何事情。” 周琅知道挣扎也是徒劳,侧过头去躲避令狐胤的视线。 “看着我!”令狐胤不满周琅还是这样的态度。 周琅被逼着转过头来看令狐胤。 “你不要把我逼成了发情了只知道交配的野兽。”令狐胤眼中翻涌着的黑色情绪几乎要渗透出来,“知道么。” 第77章 周郎顾(77) 后来军中诸事繁杂,令狐胤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少了。 周琅看不见令狐胤,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他也出不去,令狐胤让长青守着他,隔着一层门板,任凭周琅说什么,守在门外的长青也不为所动。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令狐胤有一回深夜回来,周琅看他胸口缠着绷带,深色的血渗透出来,他还一愣,等令狐胤抱着他倒在床上的时候,他才听令狐胤所说,才知道天擎与北狄已经打了起来。 北狄新皇御驾亲征,麾下精兵强将不计其数,令狐胤纵是不世的将才,以一己之力也是艰难抵挡。 周琅还没见过打仗,令狐胤将他牢牢的护在铜墙铁壁里,在他面前只字不提战事如何。 因为令狐胤是伤在胸口,抱着周琅的时候,周琅总怕碰到他的伤处,就显得格外的束手束脚。令狐胤以为周琅是怕他身上的伤口,还出言解释道,“过几天就好了。” 那绷带绑在心口处,看也知道是何等的凶险,哪里会像他说的几日都能好。 令狐胤嘴唇有些发白,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你上些药吧。”周琅已经摸到那从绷带里渗透出来的温热的血了。 令狐胤的伤口,军医自然第一时间就做了处理,只是他执意要回来见周琅,那伤口就因为他的动作裂开了些,“没事。” 他这样子,哪里像是没事。 周琅也不想管他,令狐胤受了伤不碰他,他也闭上眼准备睡觉,到后半夜的时候,醒来摸到手肘上沾了一层血色,就扶着腰从令狐胤的怀里挣脱出来,去叫门口的长青,令狐胤听到动静,以为周琅要离开,抓着他的手腕执拗的望着他,“你要去哪?” 缠在胸口的绷带已经被血色渗透了,他身上本来还有许多陈年的伤口,经这鲜血一晕染,就更显得骇人。 “我去让长青给你叫军医。”周琅闻着那血腥味实在是睡不着。 令狐胤听周琅所说,神情柔和了些许,“已经上过药了,只是伤口深一些。” 他睡下的时候唇上就缺少血色,现在半夜醒来,映着烛火,唇上连血色都没有,惨白一片。 周琅说,“你既然受伤,就别抱着我了。” 令狐胤也看到周琅身上染的血色,撑着床沿坐起来,眸光低垂,“嗯,我去别处睡。等伤好了,再……” 周琅看他一动,那血色就更深,连忙按住他,“你,你别动了。” 令狐胤抬首望他,也许是因为受伤,他此刻的目光是软的,又带着些微梦醒时候的茫然感。 周琅最见不得血,他虽然对令狐胤已无好感,但让他看着谁在面前死去,他也是做不到的。 “屋子里有绷带吗?”周琅在令狐胤面前,都快丧失了羞耻感,袒露身体的时候太多,以至于他现在赤条条的站在令狐胤身前,也没有觉得太多的不自然。 令狐胤摘了发冠,墨发披散两肩,“柜子里有。” 周琅从床边捡起令狐胤的衣裳披上,然后去柜子里翻了一个藤条编织的盒子,一打开就是绷带与几个瓷瓶。 周琅找到贴着金疮药的瓷瓶,又拿了绷带走到床边来。 令狐胤仰面望着周琅。 “我给你换个药。”周琅还是不敢看令狐胤。 令狐胤唇角一弯,“好。” 周琅坐在床边,解开令狐胤胸前的绷带,等那染血的绷带落地,周琅才看到令狐胤说的那个深一些的伤处到底是有多深,那是一处箭伤,箭头应该用的是三角的倒钩,拔出来的时候还扯了皮肉下来,周琅还没见过这样吓人的伤口,动作都有些踌躇,“你一个将军,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令狐胤,“比常人受的伤多,才能当上将军。” 周琅摸到那些外翻的血肉时,指尖都在发抖,他真是个娇贵的公子,身上哪处擦伤一点,都疼的受不了,也不知令狐胤是怎么受下来的。 金疮药的药粉洒在令狐胤伤处,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安静的看着周琅在他面前替他包扎伤口。 周琅忽然开口,“令狐胤。” “嗯?” “这一仗能打赢吗?”周琅听过令狐胤在民间许多传言,都说他英武无双,但他见他身上这层层叠叠的伤口,就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令狐胤良久之后才回答,“不能输。” 不是可能赢或者可能输,而是不能输。 “北狄新皇御驾亲征,是因为,他想杀你?”周琅想到令狐胤同他讲的往事。令狐胤既然是北狄前朝的遗孤,那当今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北狄新皇自然欲除他而后快。 “嗯。”令狐胤低头看自己伤处,“今日身上这一箭,就是拜他所赐。” 周琅算是有些摸清楚令狐胤的个性的,你逆着他的时候,他脾气就强硬执拗,你顺着他的时候,他又百般温柔沉静。 等周琅替他换好药的时候,令狐胤忽然拦腰将他抱回到榻上,周琅吓了一跳。 令狐胤将他抵在榻上,“我从前都不敢想,能有一人这样陪着我。” 周琅,“……”明明是你逼的。 令狐胤缓缓闭上眼,梦呓一般,“真希望明日就能打完这一仗,那时我就能和你一起回临安。” 周琅听到‘回临安’三个字还激动了一下。 但听令狐胤后一句,“也不知要怎样提亲才更合适些。”之后脸就又垮了下来。 令狐胤真的要娶他? 周琅都不敢想周雍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表情。自己入赘将军府,给女将军做夫婿的儿子,摇身一变和将军厮混到了一起……就是周琅本来是个开放的人,也被这可能发生的事噎的喘不过来气。但偏偏,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和令狐胤讲道理讲不通,令狐胤又手握重兵,就是逼上门强娶他,周雍除了替他准备嫁妆以外,也做不了任何事……这个时候周琅就想起了被高官之子强娶的平民女子,毫无反抗之力的巨大憋屈感砸的他胸口又是一闷。 自己仗势欺人很爽,但被人仗势欺人…… 这种感觉怎么就,这么难以形容了呢。 令狐胤只休养了两天,就又消失了。周琅问了长青,才知道令狐胤带伤出兵。 后来又是一连半个月没有见到令狐胤,周琅能知道的事,也都是长青传回来的,只是长青从来都是避重就轻,只说捷战,不说败仗,想来也是令狐胤特别叮嘱过的。 时间变得更长,却没有比以前更难捱,周琅虽然困在屋子里,却也能感受到一丝萧条饮血的气息。 长青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周琅需要问他几句话,他才能答出一句来。但所回的,也仅仅只是几个字。 就在周琅在屋子里呆的都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然后紧闭多日的门忽然被打开,长青扬声唤道,“将军!” 周琅一个激灵,从榻上爬了起来。 但不等他坐起来,令狐胤就已经撩开了纱幔。 此时周琅依旧衣不蔽体,令狐胤却一身银亮铠甲,冠带上的红翎火焰一般,当真是举世无双的英武姿态。 他虽然没有携带武器,但他身上还沾着浓烈的血腥气,硬生生将屋子里那馥郁的紫述香香气逼退了一些。 令狐胤俯身看周琅,一双星眸璀璨,“北狄退兵了!” 周琅在屋子里,半点也不知道外面历经了什么血雨腥风,他听令狐胤所说,还有些微的迷茫。 令狐胤挽着他的披散的长发,“明日我们就可以回临安了。” 周琅此时是想笑的,但他一想令狐胤回去要娶他的事,他就又笑不出来了。 此时屋外又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像是一起来了许多人,那些人像是跟着令狐胤一起来的,刚走到院子里就一口一个将军的喊,周琅要去往榻上缩,令狐胤就开口,“长青!” 长青自然知晓令狐胤的意思,将那些人拦在门外。 那些人被拦在门外,知道令狐胤在房中,就一并解剑跪了下来。 “你们何事找我?”令狐胤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 “将军!”率先开口的,是令狐胤的一员副将,本来已经跟随令狐沛多年,现又效忠令狐胤,“你舍生忘死立下的功劳,为何要拱手让给常钟云那个小人!” 常钟云也是名声在外的将军,但是窃取别人战果,就只能落一个小人的名声。 周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令狐胤神色不变,“他要就让他拿去。” “将军!”门外的声音痛心疾首,“那常钟云是二皇子的人,他此举就是有意要挟你,你若真的拱手将功劳交出去,不就是正好遂了他的心意!” 令狐胤也是自己思量过,从二皇子令常钟云来时,他就猜到会有此举,但那二皇子手上捏着他生父令狐沛的性命,他又能如何? 但他不能对手下副将说这些,“无需多言,常钟云常将军此战居功甚伟……” 门外众人齐齐高呼,“将军,你两回陷入敌阵,那常钟云有什么作为?你带伤领兵,重创北狄,牺牲了多少将士的生命才换来的惨胜——怎能拱手让给他人!末将们实在心有不甘,望将军三思!” “我意已决,你们都退下!”令狐胤道。 门外跪着的终将士还要再说神马令狐胤又说一句,“再有多言者,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就是门外跪着的人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长叹一声告退了。 周琅听了这一席对话,也隐隐猜出了事有蹊跷,令狐胤虽然战功彪炳,但也只是一个臣子,如今二皇子三皇子朝堂斗争已然牵连到了他,他为了令狐家,总要做出许多牺牲与退步。 令狐胤也不是真的全不放在眼里,将自己的功劳全部拱手让给他人,他心中也会有不甘,但那不甘也渐渐在时事下变的麻木,“他们要的,都给他们——”他捧起周琅的面颊,将满是血腥气的唇印在周琅的唇角,“我只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周琅:爹,有人要娶我 周雍:哈?谁啊 周琅:我媳妇的哥哥 周雍:啊???? 谢萦怀:岳父!刚才周琅是在和你开玩笑的 周雍:哦……不对,诶小侯爷你叫我啥 谢萦怀:岳父啊 周雍:啊???? 第78章 周郎顾(78) 周琅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色渐晚。 他在房里呆了太久,习惯了昏暗的环境,乍见残阳如血,云铺千里,恍生一种隔世之感。 令狐胤找人替他裁了一件新衣,给周琅换上之后,牵着他从房间里出来,“今晚犒赏三军之后,我们就启程回临安了。” 周琅不知道令狐胤为什么这一回要带上他,但他实在是在屋子里闷得太久,能出来透透气已经是不易的很。 门外的长青看到周琅出来,目光浮动一下,而后又垂眼敛去眸中情绪。 令狐胤一路牵着周琅,周琅在军营里也呆了些时日,现在出来,总觉得军营里空了许多,路上遇见的士兵也大多神情寥落。 令狐胤察觉到周琅的目光,“这一仗是惨胜,许多将士都战死沙场了。” 能叫令狐胤都说是惨胜的,这一仗的艰辛可想而知。 “总归是赢了。”令狐胤道。 周琅一颗心莫名的沉重。 令狐胤将周琅领到上一回办接风宴的地方,周琅看了眼,许多座位上都空了。 他被保护的很好,所以并不知道外面的战事是何等残酷艰辛。 台下众将士看到令狐胤,皆是起身行礼。 令狐胤抬手,那些人就坐了下来。这一回是犒赏三军的庆功宴,气氛却凝重的很。 周琅坐在令狐胤身边,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看他,他抬眼望过去,正看到坐在右下角的肖时卿。只是那肖时卿看他目光望过来,就低下头去。 身旁的令狐胤握了握周琅的手,“等下不要喝酒。” 周琅也不愿喝酒。每一回醉酒给他的回忆都实在称不上是美好。只是他看到了肖时卿,没有见到燕城,心中就难免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下面众将士一个个上来敬酒,也不是上回亲热放肆的模样,每一个都面上都有失去同僚的凄惶神色。 令狐胤也一杯一杯的喝,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马革裹尸,他见了太多回,但他仍不能做到麻木。 周琅知道令狐胤身上还有伤,但前来敬酒的,他一杯也不推拒。 “将军,我与我兄长二人为你出生入死,如今兄长去了,我就来替他与将军并肩杀敌。”敬酒的将军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但这样凶狠的长相,在和令狐胤说话的时候,眼中也有泪花闪烁。 周琅知道令狐胤身世,就忍不住看了一眼令狐胤此刻的神色。 令狐胤神色未变,也不应声,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这么饮了几轮酒,走上来一个颇是年轻俊朗的将军——那少年将军和众人沉痛的神色不同,脸上还带着三分笑意,端着一杯酒上来时,还别具深意的看了一眼坐在令狐胤身旁的周琅。 “常将军。”令狐胤颔首。 周琅听这一声,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再三被提及的常钟云。 “令狐将军神勇无双,此次大败北狄,实在不输令狐老将军当年大破北狄皇城的英姿。”常钟云嘴上是在称赞令狐胤,但话中实则含着几根刺儿。 周琅都觉得刺耳,更遑论令狐胤。 当年令狐沛大破北狄皇城的事,被视为天擎的佳话流传至今,但令狐胤乃是北狄皇室,心中是什么滋味可想而知。 “常将军过奖。”令狐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此番能胜北狄,常将军功不可没,我一定如实禀明皇上。” 常钟云脸上神情更加得意。 令狐胤左右两员大将早已看不惯常钟云多时,如今他们痛失手足换来的胜利却要遭到别人窃取,咬牙要拔剑起身。 令狐胤轻轻扫了一眼,他们就又按下剑鞘坐了下来。 常钟云也察觉出身旁的杀意,脸色一僵,就退了下来。 周琅坐在令狐胤身边,着实不知道该做什么,令狐胤推了几碟瓜果糕点在他面前,周琅也象征性的劝了句,“你身上还有伤,少喝些酒。” 令狐胤面上露出今日席上唯一的一个笑容,“我心里有数。” 酒过三巡,令狐胤起身与众将士敬酒,肖时卿也走到面前来。周琅趁着人多扯了扯肖时卿的袖子,等他偏过头来时,就压低声音问,“燕城怎么没来?” 肖时卿也不复周琅所熟悉的腼腆拘谨,只露出个说不清意味的笑容,“周公子还记得燕城。” 周琅心里一紧。 他自从来了这里,能说得上话的还真没有几个。 肖时卿说完这一句,就随着一些敬酒的人一起退下去了。 周琅心里生了一根刺,趁着令狐胤醉酒的空档,掰开令狐胤抓着他手腕的手,去找肖时卿。 他问了几句,才知道燕城是在战场上,替令狐胤挡了一支从身后来的冷箭,受伤过重,昏迷至此。 周琅听了,心里隐隐升起一股庆幸。不相识的人死了,他心里顶多沉重一些,相识的人死了,那滋味就实在不太好受了…… “他昏迷了几日?” 肖时卿道,“三日了。” “一直没有醒吗?”周琅问。 肖时卿点头。 周琅回头看了醉了仰靠在椅子上的令狐胤一眼,然后回过头对肖时卿说,“你带我去看看燕城吧,我明日就要走了。” 肖时卿心里一抖。 周琅没有察觉,他还有些怕令狐胤酒醒来见不到他会如何,“我看他要不要紧。” 肖时卿点头,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该让燕城心中还存着什么奢望,但如今燕城昏迷不醒,周琅明日又要启程离开,一别,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能够再见。 就当留个念想吧。 肖时卿带周琅回了三人住过一段时间的院子,燕城躺在榻上,身上盖的被子也遮掩不住他身上难闻的药草味。 “军医看过了,说如果再这么下去,只怕燕城的身体要捱不住了。”肖时卿与燕城在一起多年,两人说笑打闹,感情自然要比旁人来的深厚。他如今看到燕城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心中也盼望周琅能有办法将他叫醒。 周琅借着映进窗户里的月光,端详着燕城的脸。还是一副年少稚气的模样,看他闭眼的模样,都能想到他睁开眼的时候是何等朝气勃勃。 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见他胸口也来回裹了几层绷带。 周琅从那一日被令狐胤带回来之后就没有外出过了,没想到再见燕城他会成了这个模样,他坐在榻上,又替他将被子掖好。 “周公子……”肖时卿也没不再那么亲近的叫他‘小周儿’,他本来就是拘谨腼腆的人,也是被燕城那样的性子才带的有那么大的胆子。 “我明日就启程回临安,临安城里有许多医术了得的大夫,我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周琅说,“如果找到法子,我就传信过来。” 肖时卿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但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周琅,又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有劳周公子了。” “我也是个任性跋扈的家伙,不讨人喜欢,在军中还多亏你和燕城照拂。”周琅说。 肖时卿抬眼望着周琅,“周公子人很好。” 周琅不可置否的耸耸肩,“以后如果有机会,你和燕城可以来临安找我。我带你们去看花灯——”周琅忽然笑了起来,“燕城还要讨个媳妇,回去我正好替他物色一二。” 肖时卿轻轻的‘嗯’了一声。 周琅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他怕令狐胤酒醉醒来。 肖时卿也隐隐知道周琅在忌惮着什么,他送周琅走到院门外,还想再送的时候,周琅停下来向他摆了摆手。 他就站在院子门口,怅然若失的望着周琅离开。 早在一开始,周琅从那马车里探出头来的时候,他就应该明了…… 肖时卿反身回了房间里,见一直昏迷着的燕城忽然坐了起来。 只是因为胸口的伤势太重,他只手按着伤处,痛苦的喘息着。 “燕城!”肖时卿扑到床边。 燕城转过头来想要看他,但他刚一动作,就眼前一昏的又栽倒了下来…… 周琅这边想要返回宴席,路上却遇到了常钟云。 常钟云应该是刚要离席,被一队亲兵护卫着,周琅不欲和他说话,他却在看清是周琅之后上前将他拦住。 周琅的姿态做的是一等一的足,“常将军。” “这不是令狐胤的小情人吗。”令狐胤不在这里,常钟云就不需要对周琅有什么客气。 在他眼中,令狐胤在房中厮混数日,今日又带着周琅这么个长相清秀俊美的男子,那周琅的身份,自然不用让他有任何顾忌。 周琅对常钟云印象本来就恶劣,听他这口吻也激上来了些脾气,“常将军说话还请注意一些。” 常钟云不以为然,“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方才敬酒的时候,可看见令狐胤牵着你的手——” 周琅虽然已经是和令狐胤是那样的关系,但只要令狐胤不揭破,他在外人面前那副贵公子的姿态还是能端个十成十出来,“看来常将军是不知道我与令狐小姐已经成婚。” 常钟云一怔。 令狐柔? 他想起来,好似是听过令狐柔成婚的事。 “在下周琅,临安周府的公子,也是令狐小姐的夫婿。”周琅微微颔首。 常钟云也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与令狐胤厮混的,另有其人? “若是无事,还请常将军让路。” 常钟云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给周琅让出一条路来。 周琅走了几步,察觉到背后的目光还盯着他,他知道常钟云在想什么,但是高姿态既然摆出来了,就势必要一装到底,“还请常将军以后记得,祸从口出这个词。”说完,他也不等常钟云反应过来,就直接闪身离开了他的视线。 常钟云方才才在令狐胤那里扬眉吐气了一回,却没想到会在周琅这么个不知道身份的人身上碰个钉子。 这钉子还是软的,让他连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周琅返回酒宴中,见众人醉倒,那些用红漆的梨花木箱子装着的白银散了一地——那是许多人拿命换来的犒赏。 周琅见令狐胤还伏在桌子上,心里松了一口气,贴着椅子边缘坐下来,没想到令狐胤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带进怀里,“你倒是比我这个将军还威风。” 周琅转过头就对上令狐胤上挑的眉眼,他在常钟云面前端的仪态又一下泄了气,“我……” “常钟云——”说到这三个字,令狐胤眼中掠过一丝讥诮,“他总想压我一头,如今总算让他得偿所愿。”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但令狐胤真的不是随便说说,常钟云为人刚愎自用,若不是朝中实在无人,二皇子也不会拉拢他,只是他如今已经下了决定,回临安之后就卸了兵权归隐,就没有再和常钟云计较。 “你怎么知道?”周琅明明看见令狐胤趴在这里。 令狐胤道,“我天生五感就比常人敏锐一些。” 这叫敏锐一些? “周公子——”令狐胤忽然这么叫了一声。这一声不知是因为醉了还是如何,带了几分痴迷的味道。 周琅垂下眼睫。 “再将姿态端高些,以后我护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萦怀:令狐胤那个挂狗,绝对开挂了!这撩妹技术!这个挂狗,封他号啊喂! 令狐胤:不要自己小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小好吗 谢萦怀:你等着。五天就肾虚也不知道谁给你脸说我了。 令狐胤:……你闭嘴 第79章 周郎顾(79) 第二天一早,令狐胤就带着周琅乘着马车离开了。 昨天夜里,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了,本该城门一开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但等马车到了城门口,才看见几十将士林列两旁,亲自为令狐胤打开城门。 周琅掀开车帘望见这样的场景,心中也不免有些动容。 他又回头去看坐在一旁的令狐胤,见他闭着双眼,就将车帘又放了下来。 马车这一路走的很慢,因为打了仗的缘故,沿途见到的无一不是寥落凄清的场景。连临近的镇子,来时看也算有些人气,现在竟也空了大半,街上能看见的,只剩下白发苍苍的老妪。 这一趟归途,令狐胤沉默的很。 周琅也不敢和他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令狐胤总是会忽然的凑过来,搂住他的腰身,将他按在自己怀里,却不说一句话。 直到到达临安城城门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的令狐胤看到周琅探出头看那城门上临安城的匾额,忽然开口,“要不要先回一趟周府?” 周琅哪里有这个胆子,“还是先回将军府吧。” 令狐胤没有再做声。 长青驾着马车进了城,周琅隔着车帘听见外面市集喧哗,终于才有了回来的真实感。 等那喧哗声都远去的时候,一直坐在前面驾着马的长青忽然‘吁’了一声,“将军,到了。” 令狐胤又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才撩开车帘下了马车。周琅跟着他身后,躬身拎着衣摆下来的时候,听到一声“兄长”,他动作一僵,先一步下了马车的令狐胤就向他递出手来。 周琅也不敢将手递过去,只象征性的碰了一下,就低着头下了马车。 “兄长这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眼前的令狐柔比周琅走时要清瘦许多,穿着一身淡色的襦裙,张扬的眉眼也沉静下来。 周琅觑了一眼,却发现令狐柔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分给他。 令狐胤站在周琅身前,“爹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令狐柔侧身退开一步,“兄长先回去歇息会,此事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谈。。” “不用。”令狐胤哪里看不出来令狐柔眉宇间的忧思是为何,“去昙华院说。”令狐胤说完,径自从令狐柔身边走了过去,令狐柔紧随其后。 周琅被落在后面,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走到门口的令狐胤忽然回首,“长青,你送周琅回一趟周府。” 被点名的周琅抬起头,发现令狐柔也回过头来,那双说不清情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周琅以为令狐柔会说些什么,但令狐柔却什么也没说。 令狐胤和令狐柔进了将军府,长青则送周琅回了周府。 因为这一路令狐胤都低调的很,所以这一回进城,也没有引起什么风波,长青将周琅送到周府门口,那两个守门的奴才看到周琅,一前一后的迎了上来。 “公子可算回来了,老爷天天都在念你!”一个说。 另一个附和,“是啊,最近将军府又出了那样的风波,老爷一直担心着你。” 站在周琅身后的长青目光微动。 周琅按住面前两个奴才的手,不让他们再说,回过头对长青道,“你回去吧。” 令狐胤只叫他送周琅回来,现在周琅让他回去,长青自然也要回去复命了。 等看到长青走了,周琅神色才终于松懈了一些,“我爹在府上吗?” 奴才摇头,“老爷今天一早就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周琅抬脚往周府里走,走了几步,脚下又顿住,“你们刚才说,将军府怎么了?” 将军府的风波这段日子闹得满城风雨,两个奴才都早有耳闻,听到周琅询问,还有些茫然,“公子难道不知道?” 周琅一直和令狐胤在边陲,哪里能知道这些,“你们快说!” “奴才们也是听说,自打令狐老将军入狱以来,就有人在传,说……说是因为令狐胤意图谋反,皇上才出此下策将令狐老将军扣住的。”奴才将这段时日听到的传言告诉给周琅。 周琅跟令狐胤亲赴边陲,也知道令狐胤为人,怎么会相信,“令狐胤谋反?” 两个奴才对视一眼,“小的们也不信,令狐将军这些年平寇拨乱,如今又大胜北狄,怎么会谋反。只是这谣言是从京都传过来的,整个临安城都传遍了——” 周琅本来想替令狐胤说两句话,但他一想自己现在和令狐胤这样的关系,就一甩袖子直接进了周府。 身后两个奴才面面相觑。 周琅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现在只想洗澡,和令狐胤这一路虽然没有赶路,但也确实没条件沐浴更衣,现在回了周府,周琅那丢掉许久的洁癖又回来了。从前贴身伺候他的小厮也机灵的很,还凑过来帮他揉捏肩膀。 “公子怎么今天忽然回来了?”这奴才令狐柔应该还记得,就是她押去落英宴的那个。 周琅全身泡在温水里,身边又没了叫他怕的令狐胤,筋骨都松懈下来了,趴在浴桶边,“回来看看。” “公子都快半年没有回来了。”小厮道。 周琅喃喃重复一句,“半年。”原来他已经走了半年了。 “是啊。”小厮又加了些热水进来,他以为周琅一直在将军府里住着,“公子入赘了将军府,都不记得回来看看了。” 周琅也没有说自己是离开了临安城。 小厮看周琅一副冷淡的模样,就自以为了然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公子,几日之后公主招驸马,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听说那公主国色天香——” 周琅连眼睛也不睁,“关我何事。” 这就叫小厮吃了一大惊,从前公子最喜欢这样的热闹,更别说还是国色天香的美人的热闹。 周琅心里也因为令狐胤说的提亲的事烦闷的很,实在分不出什么心神去看什么美人。 屋子里随着氤氲的水汽浮动的,还有一种甜香。 周琅闻到这味道,皱眉道,“什么味道?” 小厮道,“是公子最喜欢的紫述香啊。” 周琅闻到这香气,就又想起自己差点被令狐胤做死在床榻上的几天,他咬牙道,“去把它熄了。” 小厮过去熄了香炉里的紫述香,再过来时,周琅已经赤条条的从浴桶里出来了。 他擦了身上的水渍,踩着换下来的衣裳,将搭在屏风上那件新裁的衣裳换上。 小厮拿了铜镜给他照。 周琅本来就生的俊秀,换了合身的衣裳之后,从前那风流俊秀的姿态就又活了。 “奴才怎么觉得,公子怎么比上一回见到的,又要俊美许多。”小厮一边帮周琅整理衣裳一边夸赞。 周琅听他这么一说,对着镜子仔细瞧了瞧,见自己和从前并无二致,“也没有什么不同。” 小厮,“公子当然不觉得,旁人应该瞧的最清楚。” 周琅只当他又在奉承。 “公子是要出去,还是就在府上逛逛?”小厮替周琅穿好靴子。 周琅也不知道,令狐胤放他回来是有什么用意,他心里也因为令狐胤提亲的话,而横亘了一根刺,“找人去把我爹给叫回来。” 小厮领命要退下去的时候,周琅想起谢萦怀和他说周府困顿的事,又叫住他,“把府上管账本的几个先生也一并叫过来。” 小厮应了,退下去了。 周琅去了前厅里等着,没想到周雍没等回来,却等来门口的奴才通禀,“公子,谢小侯爷来了!” 周琅屁股都没有坐热,听那奴才所说,差点又站起来。 他今天才刚回来,谢小侯爷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呢? 但不等他想清楚,谢萦怀就已经一脚迈进了前厅的门槛。他今日和周琅一样穿一身白衣,只是那白衣穿在他身上,就真的有一种不染凡俗的味道,反观周琅,就是他不动不笑,好好的一身白衣,也没有半点谢萦怀身上的仙气。 当然,这谢小侯爷不是见到周琅,就露出他那浪荡的笑容的话,配这一身白衣,确实仙气凛然。 “我听说令狐胤回来了,想着你也该回来了。”谢萦怀这个听说,到底是听谁说,就有待商畴了。 周琅自边陲一别,再见到谢萦怀,心里也是另一种滋味,“谢小侯爷。” 谢萦怀走进来,他知道周琅这几日要回来了,派人在将军府外盯着,今天得到消息,他匆匆的就从庙宇里赶回来了,“今天来得匆忙,登门连礼品也没有带。”他这么说,目光却一直没从周琅身上移开,“下回你去我侯府,我拿好东西给你补上。” 不说别的,就说谢萦怀曾为他不远千里的赶赴边陲,周琅心里就要念着他的人情,“谢小侯爷太客气了。” “上回边陲一别,也不知你在那里过的好不好。”谢萦怀牵了一下周琅的手,引着他一起坐了下来。只是他刻意忍耐了些,只稍稍一碰就收回了手。 周琅一脸复杂之色。 谢萦怀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令狐胤怕是已经得了手。 周琅现在也没有办法,与令狐柔和离是件好事,但和离之后,令狐胤前来提亲,这又变成了天大的坏事。偏偏他也只是一个商贾之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与我什么关系,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谢萦怀想知道那令狐胤到底做到了什么地步。 周琅实在难以启齿,但他眼下,好似也只有谢小侯爷能帮帮他。 谢萦怀望着周琅的目光更深。 他也不催,他知道周琅遇见什么难事,也只有他一个能说的人。 周琅犹豫再三,将旁边奉茶的奴才挥退,在选择维系在谢小侯爷面前自己的面子,和往后在临安城里自己的面子选择了后者,“谢小侯爷。”他伸手压着桌子,凑近了谢萦怀一些。 但他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谢萦怀捉住他的手,虽然他现在更想将周琅的衣裳撕开,去找令狐胤留下的痕迹,但他还是忍着耐着,只轻轻的抚着周琅的手背,安抚他一般,“你有什么难事,尽管和我说。” “谢小侯爷,这一回你一定要帮帮我。”周琅抬起眼来。 他自己没有察觉出自己的变化,谢萦怀却一眼就看的出来——周琅白了些,瘦了些,白在面颊,一示弱就有楚楚韵致。瘦在腰身,就是隔着衣裳也想叫人伸手去丈量。 周琅压低了声音,“那令狐胤,他实有龙阳的癖好。” 谢萦怀从被令狐胤赶走开始,只知道令狐胤抱着和他相似的心思,但从周琅口中听到,他还非要装出一副诧异的模样。 周琅看他诧异的神色,就更说不下去了。 谢萦怀捉紧他的手,“你为什么这么说?莫不是那令狐胤对你——” 周琅的神色,已经等同于默认。 谢萦怀心中也升起一种淤塞胸口的愤怒,凭什么他百般掩藏的东西,令狐胤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的亵玩? “谢小侯爷,令狐胤说还要来我府上提亲,但我一个男子……” 谢萦怀是知道,这临安城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能着令狐胤来投,他自身难保都是难事,但他看周琅这副别无他法只能仰仗他的模样,又不想这么快让他安心,“那令狐胤,实在是太荒唐了!” 周琅附和。 “更何况你还是他妹妹的夫婿,他怎么敢!” 周琅听了这一句,又想到令狐柔,心中涌出百般滋味。 “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的。”谢萦怀道。 他这一回坦然的和周琅的目光对视,只是他眼睛深处,多了许多周琅看不清的情绪。 再多依赖我一些。 再多一些。 最好只能依赖我。 周琅看不清那些谢萦怀那眼中的暗色,“谢小侯爷,上回你和我说,我爹生意上的事——” 那件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谢萦怀早就将之处理好了,当时提到,也只是想哄回周琅的一个手段,“是宫里要的贡茶,我同三皇子说了,往后宫中所需的贡茶,自明年开年开始,都从你们周家的茶庄来采买。” 和宫中做生意,对寻常的商贾来说都是大事。更何况周家一无人脉,二无官衔,能得到这样的美差,谢小侯爷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 “只是我周家实在没有做过多久茶叶的生意。”周琅也不知道他爹揽下这个皇商的头衔做什么,他周家又不缺钱。 “三皇子既然开了金口,就不是什么难事。”谢萦怀是千方百计的想叫周琅自己都觉得欠他。 周琅这才注意到谢萦怀说的那个三皇子,在他印象里,他好像没见过谢萦怀和哪个皇亲贵胄走的近。 “怎么,想着怎么答谢我?”谢萦怀看周琅这副模样,忽然凑上去。周琅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清香,谢萦怀几乎要忍不住亲上他的面颊。 周琅确实在想,他周家的生意,谢萦怀明里暗里帮衬了不知道多少回。但谢萦怀已经是个侯爷,金银女人样样不缺,他口头上一句感谢,又显得毫无诚意。 谢萦怀勾起周琅贴着面颊垂下来的一缕落发,淡色的唇离周琅极近,“你要是不知道,那就等我想到了,亲自来找你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周琅:谢小侯爷真乃我挚友 谢萦怀:嗯,我和令狐胤那个禽兽不一样 令狐胤:哪里不一样,尺寸吗 谢萦怀:持久 第80章 周郎顾(80) 两人正说着话,周雍颠颠的从门口跑进来,人还没看见,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幺儿——” 周琅转过头,“爹!” 谢萦怀站直了一些。 周雍这一路跑的急,他本来就生的白胖白胖的,额上都出了一层汗,“我听奴才说你回来。”说完他看见周琅身边还站着一人,看清是谁之后,拎着衣摆就要跪下去,“诶哟,谢小侯爷也过来了!” 谢萦怀因为周琅的缘故,对这周家一众人都上心的很,看到周雍要行礼,拦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跪下去,“周老爷怎么急急忙忙的。” 周雍正要回答,周琅却已经率先开口,“你先擦擦额上的汗。” 周雍听了周琅的提醒,捏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我也是跑的太急了,那几个轿夫真是不抵用,我急着要回来,他们还非要慢腾腾的。” 周雍话音刚落,随身伺候他的奴才才赶回来。 周府上下多是老仆,周琅知根知底,他看周雍比他离家时候又要胖了许多,就道,“不是他们慢,是你……爹,我让你少吃些,你看你。”但他知道还有外人,就忍着没说太过的话,只叹了一口气。 周雍年幼时苦惯了,还是得了周琅这个儿子之后,才慢慢发迹的,对于周琅的话,说是言听计从都不为过,“幺儿你也知道,爹哪里管得住……” 周琅是真的替周雍担心,沉迷酒色不说,还管不住嘴,现在人到中年,就经常嚷着腰酸腿软,他是真怕再往后周雍的身体负担不起。但在谢小侯爷面前,他始终要给周雍留着面子,“不说这些了。” 周雍松了一口气,又想到周琅半年都没有回来,就忍不住抱怨,“幺儿是娶了媳妇,就忘了爹了,也不常回来走动走动。” 周琅原本是要跟周雍说自己和令狐胤去了一趟边陲,但他又怕周雍担心,就想含糊过去,“是有些忙,忙过这段时间,我就回家里常住了。”他说的忙过这段时间,就是和令狐柔和离之后。 周雍得了周琅的承诺,立时眉开眼笑。 但周琅声音还是冷的,“回来我好好看着你,后院里的姨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都不知道拉着你走一走。” 那些姨娘说难听的,就是贪图周雍的钱财,只想使出浑身解数从他身上讨好处,哪里会管他身体如何。周雍自己也知道,但就是管不住自己。 谢萦怀见惯了周家两父子相处的模式,也没有插嘴,就站在一旁看周琅懊恼的模样。 “幺儿回来管管爹。”周雍是真的想周琅了。年轻时做生意天南海北的跑,现在安定下来,只想好好守着他家的幺儿。 周琅看周雍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叹了一口气,“唉。” 本来周雍是要埋怨周琅半年都不回家一次,但看见周琅,满心都是挂念,哪里还说得出别的话,“幺儿在将军府过的如何?那将军小姐呢,待你好不好?” 周琅想到令狐柔,眸光复杂。 周雍是周琅的生父,对自己娇惯的儿子最了解不过,“幺儿,你要是吃了苦,觉得那将军小姐不好,就早些回来——” “爹……” 周雍上回见到周琅回来,看周琅避而不谈和那将军小姐的事,就知道他在将军府里过的并不好,“爹虽然就是个商户,但借着生意,也结识了不少权贵。要是不行,爹多送些东西,求官老爷们帮帮忙。” 周家一直做的民商,从哪里去认识什么权贵。周雍说的,自然是搭了贡茶,认识的宫里的人。 周琅本来是要质问周雍为什么要做这费力不讨好的皇商,看他却全是为了自己,口中也有些苦涩,“爹,柔儿待我好得很。” “幺儿这样子哪里像是过的好。”周雍看周琅都清减了不少,“我也听人说了,那将军小姐性格强势,你又是和我一样的性子,哪里受的住。” 谢萦怀听到这一句,忍不出轻笑出声。 周琅听这一声笑,有些尴尬。 谢萦怀望着周琅,“原来周琅拈花惹草的性子,是承继的周老爷。” 周雍这时才想到自己说了什么,但男人爱拈花惹草,在他眼里实在不算污点,“幺儿哪里和我一样,幺儿长的好看,又是秀才,那些女人,哪个不是真心喜欢幺儿的。” 自己的私事,被亲爹这样炫耀一样的抖出来,也没有觉得怎么光荣,拉了周雍一把,不让他再说下去。 谢萦怀看到这个小动作,脸上笑意更浓。 周琅在女人堆里厮混如鱼得水,在他面前讲起艳情史来,也没有过半点羞臊。但在他老子面前,拘谨的就有些……可爱了。 “周琅确实讨女人喜欢。”谢萦怀意味不明的说道。 周雍听谢小侯爷也这么夸他家幺儿,面上有掩藏不住的得意。但周琅掐了一把他的手臂,他没敢去接谢小侯爷的话。 周琅虽然在外放浪形骸,但还有几分底线,自己的好友和亲爹,谈自己得不得女人喜欢这样的事,他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于是在掐了周雍之后,又瞪了谢萦怀一眼,“谢小侯爷这么说真是谬赞了,这方面我哪里比得上谢小侯爷。” 谢萦怀是个何等妙人,知道周琅爱端着姿态,所以在外从来不说他的短处让他下不来台,现在听周琅将话头丢到他身上,也不反驳,只笑着摇了摇头。 他身边的女人,只要周琅瞧的上的眼的,哪个没被勾走。甚至连他也…… “小侯爷!”门外忽然又进来一个奴才。 谢萦怀抬眼望过去,脸上笑意收敛起来,“何事?” “公主找您找到侯府去了!”不是真的急事,那奴才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谢萦怀本来是在庙宇里陪公主上香的,听到周琅回来,说也不说就撇下公主来找周琅,没想到那公主还跑去他侯府里了。 真是烦人。 周琅听说是公主,又想到谢萦怀的身份,就自以为是的明了了,“既然公主驾到,谢小侯爷就快回去吧。” 谢萦怀是一千万个不想走,但公主的身份又摆在这里,今日出行就是皇上撮合的,他怎么都要去应付一二,“那我先回去了。” 周琅还有许多话要和周雍说,巴不得快点将谢萦怀打发走,“快去吧,别叫公主久等了。” 谢萦怀听出周琅是要赶他走,抓着扇子的手紧了紧。 同那令狐胤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现在还敢赶我走? 但现在实在不是恰当的时候,今天他来得急,许多事都没有准备,等处理完公主的事,哄着周琅写好休书,就把周琅藏进侯府里。这么一想,谢萦怀的心情才勉强好了一些,维系住脸上从容的神色,和那奴才一起走了。 “幺儿,那谢小侯爷对我们周家是真的好,你结识了一个好朋友啊。”周雍这时才想起说谢小侯爷的好处。 谢小侯爷于周家有恩,周琅早就心知肚明,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沉下脸,“爹。” 周雍当即知道他要说什么,“幺儿,爹想起外面还有些事,晚些时候再说。” “不许走——”周琅也不知道他老子在外人面前奸诈狡猾,怎么在自己面前,就怂的不行,偏偏自己连这一点也被周雍给遗传了,“账本我就不看了,把后厨房的那些人都给我叫过来。” “我也……我也没吃什么东西。”周雍白胖的脸皱成一团。 现在屋子里没有外人,周琅也不给周雍留什么面子,拍着他的肚子,“没吃什么?没吃什么你都胖成这样了?我才半年没回来,我要是一年不回来,你是不是就要吃死了?” “幺儿,莫气莫气——” “我气什么,以后老了高血脂高血压的是你又不是我!” 周雍听不懂高血脂高血压是什么意思,他记得幺儿小时候,也总是会冷不丁的蹦些他听也没听过的词儿出来,但长大了之后,就很少再说。周雍读书少,以为那是读书人才知道的东西,也从来不细究。但他也听的出,他家幺儿是在关心他。 “幺儿……” “哼。” “幺儿别气了,我去外面请个做素斋的师傅来。” “哼。” “幺儿。”周雍看周琅偏过头,又绕到他另一边,他因为胖眼睛就显得细小,旁人说他天生一副奸商的嘴脸,但在周琅面前,笑眯眯的弥勒佛似的,“以后爹都听你了,管住嘴,出去也不坐轿子了。”他扶住周琅的肩膀,“别气了啊。” 周琅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周雍松了一口气,“幺儿,我又给你找了两个姨娘,我带你去见见。” 周琅是习惯了周雍填充后院,他娘亲早逝,周雍就一个接一个的往府上娶,从前还怕周琅心里不舒服,藏着掖着,但周琅却说,只要他开心,就随他去。于是到现在,周雍再娶人进门,都会带来给周琅看。周琅不喜欢,他就冷淡些,周琅喜欢,他就更喜爱些。 周琅很大

相关推荐: 突然暧昧到太后   【快穿】嫖文执行者_御书屋   郝叔和他的女人-续   小师弟可太不是人了   醉情计(第二、三卷)   【黑篮同人NPH】愿你相伴   盛爱小萝莉   屌丝的四次艳遇   绝对占有(H)   修仙:从杂役到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