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柳见纯烦闷地想了这么多,最终还是绕回到了原点,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提出要配那辆车子!这句话一出,往后拒绝的话再说不出口了。她作为老师面对着学生,难道要如此草率地今天请她配车,明天便将这句话给收回去吗? 柳见纯一路进了办公室,心中依然是乱糟糟的。她将抱枕拿到膝盖上,自己深深地靠到了椅背上。 抱枕柔软,是一个月亮的形状,弯弯的月牙上,还趴着一只戴着睡帽的小羊。柳见纯将文件盒分门别类地放好,这才捏了捏安睡羊的小脸,无声地想,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纵容自己了。 桌面上的手机发出一声提示音,柳见纯刚按亮屏幕,小树两个字就跳了出来。她打开,将这条长而详尽的消息看了一遍。虞树棠不了解这部分的内容,只知道一个方向,她却是专业的,一看需求,马上就知道哪些是需要的信息了。 然而她静默地,将消息看到最后,拉上去,细细地又看一遍。 虞树棠除了中午去了一趟食堂吃饭,一直在图书馆的自习阅览室整理笔记,直到下午四点多,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是柳见纯给她发了一条长长的微信。 那条信息显然之前打在文档里,格式非常规整,是为了方便才复制下来,粘贴到聊天框里,让人看起来一目了然。 里面不仅有书目,还有期刊论文,柳老师每个都贴心地做了标注,包括借阅方式,有哪些是研究所里现在就有的,甚至包括那些书目和她需要资料的相关性和推荐阅读顺序。柳见纯还在上面写了一段关于论文近现代银行的侧重和切入点的建议。 虞树棠切实地吃了一惊。她自然见过许多认真负责的老师,可大学毕竟和初高中不同,柳老师只是受徐老师之托,对她提供一点的帮助,她本来想,柳老师能给她指明方向就已经很感谢了,万没想到,对方发过来的,竟然是这样一篇完整的指导。 很早之前唐湘兴致勃勃地要她做MBTI测试,然而等到网上又开始流行浓淡测试的时候,唐湘已经根本不让她测了,只转发给她,后面简简单单地跟了一句话:你绝对是淡人。 她实际上不太了解淡人的含义,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确实对很多事情都淡淡的。对不熟悉的人,不熟悉的环境比较冷淡,对太过热情的示好和搭讪也是冷淡的。有人说她酷,有人说她是自视甚高,虞树棠有时候想,她可能只是没遇到真正在乎的,能让她真正变“浓”的事情,或者是人。 但这会儿她一向平静的心湖起了一层波澜,不由得想道:柳老师这么晚才发消息过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占用了她太多的时间吧? 等到完成这部分的论文内容,再好好感谢一下柳老师吧。虞树棠想,没必要去耽误老师更多的时间。 她将这条用心的微信细致地整理下来,忽然想到车子的事情,心里有了点主意。柳老师刚接触骑行,不知道骑车具体装备有哪些和上面可以安装的实用配件,到时候自己正好多准备一点。 她想得不算少,不过落到微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麻烦您了柳老师,真的很感谢,我会好好利用您推荐给我的资料。 柳见纯依然是过了二十分钟才回复,虞树棠并没有特意等她的回复,她知道老师工作繁忙,自己收好书包,在图书馆里借了目前能借到的推荐资料,骑上车子回了宿舍。 唐湘早已经回来了,正在上铺上半躺着看平板。桌上放着一盒给她带的哈密瓜,瓜瓤微黄,虞树棠尝了一口,又脆又甜。一点些微的笑意稍纵即逝,她抬手把电脑屏幕上的挂灯打开了,书上的铅字在白光映照下异常清晰,她看着书,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吃了一块。 手机放在桌旁,一声震动没能打扰到她,她也不知道柳见纯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工作才这么迟回复的,而是犹豫了好久,才好不容易发出了一句不客气,对你有帮助就好。 末尾缀了一个小小的emoji,她动作比思想快,选的是自己最常用的,觉得最可爱的[喜笑颜开],三颗红心簇拥着一个小小的笑脸。 柳见纯蹙着眉,一颗心怦怦直跳,她想也不想把手机按熄了屏,绝不想再花费二十分钟斟酌自己回复的是否合适了。 第7章 我们下次再见。 “你这又是在干嘛呢?”唐湘扒着栏杆往下看,“小树,你别卷了!你都卷成树干了!有惊无险地把期末月度过了咱们不应该全力准备放假事宜吗?你这又是干嘛呢!” “我得给柳老师回个消息。”虞树棠头也不抬,继续看着书。她这些天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那天在阅览室的回复只能算是应有的礼貌,她虽然想好要等论文这部分内容结束再正式感谢柳见纯,但柳老师给她这样一篇指导建议,她想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好好地回应这点,表明自己并没有辜负人家的好意。 “还记得那晚柳老师说要提供论文资料信息的事情吗?她给我发了一套推荐书目和期刊,我想先把能借到的这部分看完,然后把进度发给她。” “哦,这件事啊。”唐湘恍然大悟,“是应该这样,老师上了心,咱也用点心嘛。”她舒舒服服地躺回到床上:“我做几个选题等到晚会儿让你看看,放假之前我去见一次徐老师,把这件事给定了,省得我回家都不安生。” 她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半坐了起来:“小树,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她们研究生按各导师的培养体系调整放假时间,徐老师向来认真负责,这种大事更是不拖延,提前就和她们发了通知,因为还有点事情,比起本科生晚一周,7月6日开始放暑假。 “还没想好。”虞树棠说。 这个回答也在唐湘意料之中,她早发现小树仿佛不是那种特别恋家的性格。 虞树棠实际上在校外是有租房子的,只不过一般课程繁忙或者期末月的时候为了方便她都是在宿舍住,外面的房子大半时间空置,反倒是唐湘有时候不愿意在学校待了会和她说一声,去那里放松一下。 唐湘的想象力不免去到很远:“你们家不会是那种京城豪门,勾心斗角吧,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虞树棠无语地瞥了她一眼:“真要是这样,当初在宿舍见面,我妈让大家随便拿的还能是特产点心?” 唐湘笑眯眯地:“没错,那该送我们一人一个什么奢侈品才对!” 虞树棠就也笑了:“直接从港剧直接变韩剧是吧!” 其实不那么想回家能有什么原因呢?只是因为在家和在学校没什么区别罢了。妈妈是高要求的人,她在家也是这样的规律生活,早睡早起,学习看书,骑山地车。 虞树棠有时候想,面对这样千篇一律的生活,她要怎么样成为一个“浓”人呢?还不如在宿舍的时候,能和唐湘这个朋友开开玩笑。 唐湘重新躺回床上,做着起来整理选题思路的心理建设,虞树棠则是加紧把剩下的这一点读书笔记写完。 这些天她复习完要考的科目,常靠这些近现代的书来换换脑子。她在纸面上留存了笔记,又将文字提取到电脑上,整理好格式,最后才像那天柳见纯一样,整个复制到微信上聊天框上发了出去。 现在她脑中的规划只剩下一件事了,那就是带柳老师去配车。 她常常有这种茫然的时刻,脑海中什么也不想,也不知道找什么消遣来做,就这样望着莹莹发光的,在动态的下雨或者下雪的电脑壁纸,就这样魂游天外几分钟,然而最后还是被无可避免地扯回了现实世界。 虞树棠漫无目的地动了动鼠标,最终打开了一个视频网站。唐湘之前给她推荐了一个综艺,只不过她对主题不感兴趣,实在没能看下去。 她翻了一遍乏善可陈的浏览记录,望着搜索框,忽然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打上了柳见纯三个字。 柳老师的账号和视频立即跳了出来,她点进了最新的一个,是讲的1935年的施剑翘复仇案。布景非常简单,虞树棠猜想那应该是她家的书房,一张带有玻璃质感的长桌,后面是一整面结实的黑色木质书柜,书籍整整齐齐,颜色排布美丽,哪怕柜门是清透的玻璃也不露怯。 视频剪辑也很平常,没有什么漂亮的开始结束过场动画,不过是在有记载的时刻从全景切换到史料或一些影视资料上。 只是柳见纯本人太为视频增彩添色了。秀美的容貌和明亮的眼睛甚至都在其次了,她声音温柔,娓娓道来,语调随情节起伏,不像是科普,完完全全的是像在讲故事。 讲到因下雨的缘故,孙传芳一直未到会场,施剑翘本打算取消刺杀计划,没想到孙传芳最终出现,她不得不租车赶回英租界住所取勃朗宁手枪的时候,即使没有背景音乐,仿佛也能感受到紧张急促的鼓点。 回到佛堂,施剑翘从正跪着的孙传芳背后射出三枪,孙传芳立毙。讲到这里,柳见纯的尾音微微拖长,听得人心里好像也是卸下巨石,松了一口气。 然而激烈的,令人心神跌宕的事件脉络捋清之后,柳见纯并没有偏向哪一方,她忠实地讲述了整个案件审判经过,包括一边倒的媒体舆论,新政府特赦命令导致的法制化成为一纸空谈 这些有些复杂的、学术性的东西经由她讲出来,也令人生出了一种想要完整听下去的欲望。等到最后,柳见纯分享了自己的想法,她微微笑了,视频应该没有经过任何滤镜调色的处理,她的脸清晰而真实,微笑的时候,虞树棠又看到了她那双桃花眼旁柔情的笑纹。 “大家有什么想法呢?”她的声音像一道春风一样,“可以在评论区分享,我们下次再见。” 虞树棠不知不觉地听完了这个视频,她又点开推荐的另一个,每个视频的结尾,柳老师都会含笑说道:“我们下次再见。” “偷看柳老师视频是吧!”虞树棠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唐湘从栏杆上探出头来,“小树,可算被我逮着了你!” “说的什么话。”虞树棠摘下耳机,她真心地说,“柳老师讲得真好,而且挺有意思的。” “我早跟你说了!”唐湘大呼小叫,“你就是对我的综艺品味有偏见,连带着我给你推荐这样的精美下饭视频你都不信,结果还不是自己看了起来。” “打住。”虞树棠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赶紧把你的选题发给我。” 唐湘这下怏怏地躺了回去,虞树棠随手拿起手机,刚一打开,锁屏上就是一条柳见纯的微信,并且是半小时之前发来的了。 又是一条很长的微信,柳老师对她选取的重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用尽量简洁的语言解答她读书笔记中提出的疑问,最后的一段,柳老师写道: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想到你已经看了那么多,真的很勤奋!注意休息,其余的如果借不到可以来研究所。 虞树棠忍不住抿嘴笑了,读到这段话,她就像听到视频末尾的“我们下次再见一样”,仿佛是那道春风般的声音透过文字也清晰地传了过来,拂过了她的面颊。 她一条条仔细地将建议和解答读过去,可能是短时间内看了好几个视频的缘故,这些文字都带着语音在她脑海里回响,好像是柳老师说出来的一样。 “柳老师,非常感谢您,我已经都读完了,关于我提出的问题”虞树棠认真地在屏幕上打下回复,不是随随便便地感谢就好,她有来有往的又写了一点自己的想法。 “博科图书馆确实有些书没有借到,我改天去万融看看,因为民国史研究所并不提供借书服务,不过实在借不到的话,还是要打扰老师了。”她考虑得很周全,将这点也写上了。 “柳老师,我期末全部科目已经考完,现在有时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虞树棠客客气气地在末尾说,“之前说好的配车,我带您去普瑞大厦的风掣俱乐部车店看看。” 柳见纯到底是没有买任何和小鳄鱼有关的东西,那家店太年轻化了,她倒不是觉得自己老,而是她的确没有适当的场合穿。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今年都三十五岁了,如果像暗恋别人的小女生一样连人家的衣服品牌都要找到并且购买同款,想想不觉得太可笑吗? 这半个多月,十八天她过得相当轻松,虞树棠作为一个和自己不过三面之缘,分寸感很强的,甚至有些冷淡的学生,除了礼貌地感谢之外,自然不会发任何多余的消息来打扰自己。 我很轻松。柳见纯想,她一颗心空空落落,好轻松,好平静。 这种轻松和平静甚至令她有些提心吊胆了,车子的事情要怎么办呢?是不想让自己显得朝令夕改,还是无论如何想着不能纵容自己,却都放不下这个联系的机会呢? 柳见纯刻意地不去细想,头一次这样被动的,单只是等着。 她在近代史研究中心的时候主要研究方向是晚清史、近现代社会史和思想文化史,现下到了民国史研究所,方向稍有变动,不过课程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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